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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谓的创业人生,只是设计好的失败而已(三)

六、与众不同,改变世界

此时,“Boomtrain”面临的巨大窘境和那些年轻室友们浮夸的乐观心态,形成了使人发指的鲜明对比。一个开发iOS系统的小子从一家名为“Scanadu”的公司谋得了个职位。我问他“健康自查”是个什么东西,他回答道:“大体上讲,就是一个让医生没饭吃的东西。它能扫描并检测你身体的各主要器官,就像星际迷航里的那样。它会让医疗产业彻底完蛋,让医生都滚蛋。”

这些年轻人只有在谈论或幻想跃过龙门的那一刻时才会展露笑颜。就在iOS小子获得那个能“让医生都滚蛋”的工作那天,一个前不久刚搬出去的Ruby语言开发师又回到这里做了顿晚饭。

六个月前,他刚从东北部一所技术学院离开,并找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份工作。这家公司开发的是薪酬产品。

“那些家伙从YC的种子基金融到了610万美元。这可能是硅谷有史以来最大的种子轮了。我们解决了最实际的问题,真是如虎添翼,简直是太棒了。”

“你们解决了什么问题?”

“薪酬产品的问题。”

“薪酬的什么问题?”

“薪酬的问题阿。你应该看看客户发给我们的邮件。”

这个Ruby小子无法说出他们公司到底解决了关于薪酬的什么问题,可能在他看来公司只是刚解决了一个叫“薪酬”的问题。事实上这才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被编入公司花名册,不必说也知道他从没遇到过什么薪酬问题。可是他在一家有着YC认证的公司工作,这家公司不仅武装着新型技术,还融到了大把资金。可想而知,他一定觉得自己可不只是加入了一家身价倍增的企业那么简单——这家企业一定还做了什么革命性的事情,比如“解决了那个问题百出、无比棘手的薪酬大难题”。

Ruby小子建议iOS小子,现在他们都拥有了12万美元的年薪,是时候搬出去了。尽管自己很喜欢这个充满了战友情谊的地方,但Ruby小子仍然很希望找到一个可以带女孩回家或者招待访客的居所。不过iOS小子可不想为工作室支付每月超过2000美元的数额,曾经艰难的寻租岁月也让他不忍回首。

“你别忘了,”Ruby小子说道,“这座城市创造的百万富翁的数量,可是举世空前的。”他边说边盛了一团黏糊糊的猩红色的“周小贩”(Trader Joe’s)意大利饺子,放在那坨恶心的“安妮”贝壳和奶酪旁边。他已经对年薪十万朝思暮想很久了,但想意识到碳水化合物的危险,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你们想住在哪一片?”

“城里。”他说。

我不明白“城里”到底指哪儿。

“索玛、中国港、米森湾。这才是人们心中真正的城市。”

他到这儿也就三个星期左右,而对这个城市大多数的概念,都来自于那些只在这生活了两个月左右的人。米森湾以前是个垃圾填埋场,刚被转建成医院,尚未完工。而中国港就像是模拟城市最老版本里那些预制好的可拖拽砖块堆儿。当然,尽管我也说不准,在他的言谈中,一定还有些来自于这些初到者们的渴望:去感受这城市的某一个部分,那或许是曾萦绕于他们脑中片刻的情结。这两个年轻人想去海特街上的水烟吧,所以我们用“Lyft软件叫了一辆车,并在曾经的“红威克”(Red Vic)门前下了车。他们中的一个说“这感觉太像回到60年代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总算有“Boomtrain”的好消息传来了。尼克跟克里斯与谷歌风投的人见了一面。101公路南行方向交通不畅,可他们都太过专注于道路而忽略了奥克兰山上古铜色的美妙日出。为了能一起开车过去,尼克早上4:30就起床,从佩塔卢玛(Petaluma)开往城区。克里斯说:“我们将全力以赴。”尼克接道:“是‘你’将全力以赴。我们最出色的战士。”由于过少的睡眠和过大的压力,尼克的反应还有些迟钝。

谷歌风投是谷歌公司旗下一家半独立的投资分支机构,在那儿,前台把我们引到一间有装满奥德瓦拉(Odwalla)果汁的冷藏柜和水果篮的小餐吧,水果上都贴了标签。柑橘上的标签写着它们来自圣华金谷(San Joaquin Valley)的“益多C农场”(Rising C Ranch),并且每份柑橘只供应一个,而现在果篮里已经没有柑橘了。

旧金山湾区每月创立的新科技企业数为51家,2004年旧金山一间拥有一个床的公寓平均月租为1050美元,到2014年3月,平均月租为3150美元。旧金山办公用场所的租金自2009年以来改变了62%,2009年和2013年的空房率分别为16.2%和8.2%。2014年,旧金山的科技类共用工作场所有34处;2014年,硅谷拥有15931名独立天使投资人;在旧金山,有6282家获得种子或天使投资初创企业,这些企业经营了至少一年,且并未获得A轮投资。根据“玻璃门”网站(Glassdoor.com)的数据,它们为一名谷歌软件工程师支付的年薪平均为118949美元,而那些总部设在旧金山湾区的初创企业老板们为自己支付的年薪则平均为37800美元。

这名谷歌风投合伙人并不希望我也参与他们的会议,于是我告诉尼克和克里斯我正打算去喝干那些奥德瓦拉果汁。

“请吧!”尼克说道,“这是我们唯一能从那帮家伙这儿得到的了。”

他们俩进去开会了,而我独自一人坐在奥德瓦拉对面。在一面巨大的显示屏上,不断播放着创业者们的智慧:“寻求谅解,而非许可”、“关键因素至上”、“拥有绝佳团队”、“站在趋势最前端”、“如果你觉得产品在发布时已臻完美,只因你发布太迟”。对此,前台早已麻木不仁,只有当灯塔音乐响起时,她的身体才出现极难觉察的晃动。我在“脸书”上查看那名把我拒之门外的谷歌风投合伙人的主页,发现我们居然有几个共同的脸书好友。于是我给其中一个发了邮件,以从旁获得些更详尽的消息。对方立刻回信说那家伙刚刚在脸书上发布了一张在拉斯维加斯参加麦莉赛勒斯聚会的照片。

我觉得自己几乎是中了奥德瓦拉果汁里抗氧化剂的毒,不过这并没有阻止我又去多拿了一点。当我回来的时候,尼克和克里斯已经出来了,呆呆的——可见刚经历了一场洗礼。克里斯跳上一辆漆成荧光色的快散架了的谷歌公用自行车(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像曾经被绑在嬉皮士“快乐顽皮人”的巴士上似的),摇摇晃晃地在一块空地的阴影里画圈圈。骑这辆车对克里斯庞大的身躯来说太憋屈了,他连膝盖都伸不直。

回到车里,克里斯兴奋地猛击仪表盘:谷歌风投加入了!谷歌风投加入了!他们初步确认将投入至少10万美元,甚至20万。那名合伙人真的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完全认同他们的高端市场战略,一点儿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只关心什么免费自助式的产品。他想要的是一个更具操作性的改进方案,以及一条清晰的通往A轮的路——事实上,当你的桌面上有了谷歌风投作筹码,这条路将清晰无比。合伙人还希望尼克把他们的资料发给自己在生意上非常信任的一个伙伴,对方供职于洛杉矶一小型律所。我开始为自己没能严谨客观地描述那位合伙人而感到惭愧,尽管他没邀请我参加会议,交友也不太慎重。

我们刚回到城里,就听到了智能家居名企“奈斯特”(Nest)公司被谷歌以32亿美元现金收购的消息。奈斯特正是由谷歌风投支持的,是其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投资。这看起来像是个好兆头。尼克查了查自己的邮箱,麻省理工那位人工智能博士特伊的入职已确定,而自己的金主——那个大型媒体集团旗下的小公司购买的服务,也正式上线了。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似乎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了。

七、危机之秋

“Boomtrain”与鲍比和乌拉斯的会议定在一月的第三个星期,届时他们就该正式确定融资额度了。在这三周时间里,谷歌风投抛出的橄榄枝是他们的唯一筹码。尽管他们之后又约谈了20多个投资者,但局面与月初他们刚见完鲍比和乌拉斯时无异。如果谷歌风投信守承诺,自然是极好的,但他们也仍需警惕这承诺变成虚无。如果谷歌风投经过慎重评估后在最后一分钟退出本轮投资,那结局将是灾难性的。对其他投资者来说,大头在关键时刻退出,那也是很恐怖的事。那名洛杉矶的潜在联合投资人的意见,对这位谷歌风投合伙人来说至关重要,可喜的是前者很快发来一封邮件,询问是否可以在周末飞过来一起见面聊聊。然而这次在山景城谷歌总部的约谈过后仅仅两天,焦虑之情就重回尼克与克里斯的心头,一扫此前短暂的欢愉。

如果谷歌风投在月底临门一脚时反悔,拒不支付此前承诺的投资会怎么样?鲍比和乌拉斯将如何反应,我们无从知晓,可“Boomtrain”将发不出薪酬,特伊可能会拂袖而去,而不管此前他们曾有多努力故作镇定地隐瞒公司前路渺茫的事实,届时也只能对那些可爱的工程师们坦白说,公司完蛋了。

会议当天的清晨,尼克到达他们的共用办公地点时发现大门被砸了。提前到达的奖励就是,满地的碎玻璃等着尼克一个人打扫。

鲍比也提前到达了,这是个好兆头。他是个大块头,双肩浑圆,架在脖子后面,身上泛出阵阵肥皂清香。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里面外翻,叠放在自己身后,并卷起袖子。绝大多数投资者会无视我的存在,甚至不让我参加会议,然而鲍比却很快与我搭起话来:“这场资产评估会很艰难,你会听到很多有料的内容。”他看起来身经百战,阅历丰富。尼克身体前倾,胳膊肘架在膝盖上,而克里斯则靠在椅背上,双臂下垂。

乌拉斯稍后才到,但鲍比并不想等待,因为他们有很多事要确定:估值、日程安排、融资截止日期和董事局席位。鲍比希望给乌拉斯一个席位,因为乌拉斯绝非遇到问题就轻易动摇的人。而鲍比则并不希望置身其中,他更喜欢扮演一个顾问的角色,这样他就可以站在企业家立场去考虑问题。

“那么,你觉得,月底前完成融资,现实吗?”克里斯故作冷淡地问。

尼克的狗,艾米,突然从角落里冲到会议室的中间。我立刻把她抓回来,以防她跃上鲍比那昂贵的外衣。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在她那瘦小的肋骨下狂跳的心。

与谷歌风投会谈两天后,欣喜又变回了焦虑。

鲍比觉得月底完成是靠谱的,二月初也没问题。就算是二月的第二或第三周也没问题,无需急躁。鲍比和乌拉斯都不介意多等一段时间,他们首先想看看可操作性方案。尼克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从笔记本电脑里打开了方案。

“那么,你们的损益平衡点在哪?”

艾米看看对面的主人,她的主人尼克咽了咽口水。“我们修改了那些过于乐观的数字,把平衡点推后到了今年秋天,十月或者十一月。让我们有所缓冲,以防未来有所波动,当然,我们不会一直,缓冲,是的。”

乌拉斯到了,与鲍比那巨大、沉稳、有力的形象不同,乌拉斯身型精瘦,浓密的头发打理得油光锃亮,杏色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踏着一双光可鉴人的尖头长靴。

“我们都很想继续推进这件事。”乌拉斯开场道,他想确定投资者名单。尼克早已写好了这名单,他列出了每个投资者的名字和金额,并将谷歌风投合伙人以及他的洛杉矶合作伙伴标记为“初步承诺”。

乌拉斯指了指他们,努力表现出一副淡然的神情:“谷歌风投阿,没想到他们也做小额投资。”

尼克说:“我们给那些家伙的条件很苛刻,我们只是想知道本轮融资中是否还有他们的位置。”

在鲍比和乌拉斯的名字旁边,尼克预留了空行,因为他们从没准确地告诉过自己到底打算投多少钱。乌拉斯示意尼克可以自己填写数字,但尼克却很犹豫,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写多大的数字。片刻之后,乌拉斯运起他修长的手指,在资金栏里写下了一个更低的数字,75万美元。

如果本轮融资维持在100万的话,那么谷歌风投预投的钱将勉强够用。不过他们还得继续雇人,尼克和克里斯想再多聘三个工程师。然而鲍比和乌拉斯则认为他们应该找个销售专员,以及若干市场拓展人员。除此之外,根据他们修改过的收益预期,鲍比认为他们应该进行几个月的宣传路演。因此,两位投资人现在认为“Boomtrain”应该至少融资150万美元才够用。

在会议开始的时候,尼克与克里斯以为他们能得到90万美元,而这仅仅是以100万美元为目标的预期。可现在,他们却意识到自己仅仅得到了一个更大目标的一半数额。乌拉斯说:“那么,另一个75万美元在哪儿呢?好好努力吧,这会是个很有意义的经历,搞到这些钱,再卖掉公司。”

更糟的是,最终注资日期并未确定下来,在会议的最后提出这个问题看起来好像比较危险。尼克并未设法找到一个好时机,以告诉他的投资人,如果钱不能及时到账——哪怕少一点也可以——他们甚至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去完成本轮融资了。“Boomtrain”的钱,马上就要用完了。

就在那时,特伊走了进来。克里斯朝他挥了挥手,并向两位投资人介绍了他们的“麻省理工人工智能博士”。特伊的着装完美展现了IT民工风。他们邀请特伊加入会谈,但后者很快离开了。特伊这匆忙的过场,似乎扭转了会议的调调。

“你们的银行账户上还有多少钱?”鲍比问道。

尼克一时语塞。

“你们这个月还发得出薪酬,对吗?”

“这个月,没问题。下个月,不好说……”

“生死攸关了阿。”乌拉斯说道。

气氛陷入了一个漫长而凝重的沉默。“不过,别担心。这种事情每天都有。我们会分期落实投资,而你们也能按时发薪酬。然后,你们再去找剩下的钱。”

鲍比把他的袖子放下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他的外衣,翻面。尼克和克里斯感谢他们的到来,除此以外,也只能说些“祝我们合作愉快,共同发展”之类的客套话。

八、警惕欲望

硅谷的“生态系统”,是一个司空见惯的词,人们厌恶它。它意味着苦难的命运,使诸如“Boomtrain”这样的公司遭遇重重困难,而这些困难自身却是那样的生生不息,循环不爽。在这“生态系统”中,保罗马蒂诺就是一个做着以盈利为目的的“生命维持”生意的人。他的公司名为“后援金库”(Bullpen Capital),客户都是一些情况比“Boomtrain”稍好一点的公司。这些公司都融到了100万左右的资金,却像“Boomtrain”一样陷入深深的泥沼里——尽管他们的泥沼所处的海拔可能更高一点。“承诺迟矣,彼岸未现”。他为那些向着A轮融资艰难前行的公司架桥铺路,然而他自己的资产整合公司也面临着所有人都有的难题——起家时获得一大笔钱很容易,但维持下去的钱却太难得。在这创业浪潮中,淹死的总多过活下来的。

我跟马蒂诺约好在山景城一主要街区的某咖啡馆见一面。不过等他到了那儿以后,却发现那坐满了埋头看电脑的书呆子,于是他临时改变主意,去了马路对面的另一家咖啡馆,在那儿,他可以看比赛。在回费城的红眼航班上,他已经用这个打发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在费城长大,一年当中也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那儿。他戴着一条金链子,身穿灰色防风夹克,上面印有花园赌场的标识,卡其色短裤,光脚踩着乐福鞋。他在硅谷崭露头角,风光一时无两,一看就是个干脆利落、绝不废话的类型。

他说话时就像嚼了满嘴坚果那样含混不清:“告诉你吧,1999年那会儿的情况就是,你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搞到500万。一两张斯坦福的履历,某个模式原型的点子,一个能给你钱的活人。”而现在,想得到500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它变得更容易了:特别是对尼克和克里斯这样,从某个创业加速器出来的人。换句话说,1999年,500万给了一个拥有10人的公司,而现在却给了10个只有2人的公司。“你们可是把难度降低了10倍阿。”马蒂诺说。

这意味着有很多不该创业的人也开始创业了。另一个投资人这么形容现状:“你在一个家伙身上花了笔小钱下注,而他也不知道你在干嘛。”“一个家伙”,他以为你只是在投资他的成功,却不知你正为了高回报而冒险。你知道,只有经过很长的周期,才能知道这个赌注有多大胜算。也正因为此,你会去下很多赌注。在第一次互联网爆炸时代,风险很大程度上是由投资者承担的,但现在,风险全都转嫁到了创业者身上。

我对马蒂诺说起了尼克和克里斯在过去这段时间里的故事,隐去了公司名。我说起了他们迅速的苍老,爆减的体重,不得不出租房间补贴家用,还有那厚重的冠以“信心”之名的面具,无数个不得不在5点就起床刷牙的清晨。马蒂诺对此表示同情,却不为所动。他并未祝愿他们早日成功,而是说道:“这只是一个经历,就算失败了,他们的人生也不会完蛋。”马蒂诺知道他们曾有过待遇优厚的工作,即使这“待遇优厚的工作”意味着雅虎公司的项目经理。他继续说道:“那些投资者的人生也不会完蛋。公司关门大吉的时候,他们的投资者只会说,‘又了结了一桩事,以后我再也不用为他们买单,浪费时间了。’”

马蒂诺又看了几分钟比赛,然后回过神来直视我的目光。他本可以说些诸如“我已经开始喜欢和欣赏这两个家伙了,我愿意支持他们”、“我能理解他们正自以为经历着巨大的风险”或者“我很高兴见到最后他们终于找到那踏破铁鞋的出路了”之类的话,可是他并没有。“告诉你最坏的可能吧。”他说,“那就是这些家伙明天就融到了钱,然后第二年陷入相同的困境。失败才刚刚开始。”

九、注定之失

“Boomtrain”安排了一次在一月最后一个周末的公司休假活动,以庆祝公司加速发展一周年。圣诞节期间,距离他们花完所有现金只剩下50天的时候,尼克告诉我,他们到塔霍湖休假时,一切都会有个了结,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就是以那样的方式。“我猜,那时候我们不是会喝个烂醉,就是……会喝个烂醉。”他说。

可惜到了他们休假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了结。谷歌风投的联合投资人声称自己坚持要投资,可是山景城的那位却告诉他再等一等。而当我们最终联系上谷歌风投这位“拖哥”时,对方却表示他还在等待跟自己的合伙人开会商讨。于是,在这次期待已久的塔霍湖之旅上,他们谁也没有喝醉。

我们在夕阳的余晖里开车经由那些已经黯淡了的州界赌场,回到尼克家在内华达州那一边位于西风湾的小屋。工程师们在晚些时候已经到了,不过此时气氛却异常安静。克里斯问我愿不愿意去码头溜达溜达。那个反常的温暖又干燥的12月延续到了1月,残雪也化成一块块斑驳。他想起了曾经与自己一起参加“天使之居”(AngelPad)创业指导的那些公司,有些最近已经倒闭了。“在他们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他知道,如果“Boomtrain”也只有6到9个月的生命了,他们还有能力能把公司卖给某个客户,才算是能让他们觉得至少还有点什么东西能留下来——那点自尊,和曾经付出的汗水。

当我们回到房子时,那个他们早已预料到的坏消息传来:谷歌风投退出了。克里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消极待之,相反,他的反应当中有一些愤怒和困惑。他不明白既然他们打算退出,为什么此前要做出那么热情洋溢的承诺。尼克说:“显而易见,全体合伙人会谈时发现他们早已经在个性化服务领域投过类似的公司了。”现在,只剩下“Boomtrain”自己去面对那个比破产还要窘迫的情况了:拿着鲍比和乌拉斯的75万美元,意味着无法完成融资,没有时间销售和招聘,更别提产品研发了。

命运总是这样跌宕多舛,峰回路转。就在他们的银行账户还剩下不到800美元时,鲍比和乌拉斯的第一笔资金及时地注入进来。他们还引入了更多的投资人,到二月的最后一周,整轮融资额冲破了150万美元的目标。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三家业内知名度很高的小型机构基金竟几乎是央求着加入投资,其中一家在一月时甚至都没回复尼克的电话。在得到鲍比和乌拉斯的许可后,他们以200万美元的额度完成了本轮种子融资,大大超过预期金额。一月份那个试运营的项目比预期好得多,那家大型媒体集团也开始考虑如何把这么实惠的服务用在更多方面。到三月初,所有钱款都到账了,在“融资焦虑”还没有被“交付焦虑”取代之前,两个人享受了近12分钟的欣喜之情。后面的路还很长,他们不仅要按时把产品“交货”给客户,还得把股东利益“分配”给新的投资者们。

然而,马蒂诺的终极警告却将始终悬于这两个年轻人的头顶:这生态系统中固有的规律,终有一天将把那些满腔热血的奋斗者们,转变为大企业的分包商。而到那时,他们也许会后悔现在实现了融资的目标。“面向客户”、“改变世界”——那些曾经斗志昂扬的年轻人,都将被迫成为某个资金雄厚大企业廉价的小技术研发商。

亚历克斯佩恩,一名工程师兼作家,曾写道:这些创业公司,就像是“由那些风投资本以及与他们相关联的机构组装起来的分散型劳动力的一个个小办事处。”他们为五大企业巨头干着低成本、低风险的研发工作。在这样的体系里,真正的幻灭并非你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跻身亿万富翁的行列,而是你意识到,掌握命运只是一个传说,你们当中绝大多数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

在塔霍湖的房子里,克里斯给我看了他的日记,此前他已经很久没时间写日记了。在布满斜体黑字的敏锐文字中,画着一座山,一条小路,和一条鱼。他曾精心设计过两条旅行线路,一条是深入欧洲的背包旅行,另一条则可以骑着摩托车遍览西南部风景,可如今他只能无限期推延这个计划了。克里斯最后还给我读了一句话,尽管早前我已经把它当作了他的口头禅:“载之非重,决之汝方。”

随后,克里斯升起火来,并打开电脑继续工作,片刻之后他觉得如果出去跑一跑再干活可能会更好。于是,他叫上尼克,和我们一起上了路,松枝在融化的雪中显得那么萎靡憔悴。最终我们慢跑到了湖边,空旷的码头延伸进水中,好像张开的损坏了的自行车辐条。夕阳几乎消失殆尽,冬日里那惨淡的一抹绯色,也变成了寂静湖面上一片呆板的灰。

他俩像夏日里无忧无虑的小男孩一样跳入浅洼。克里斯划动双手,躬起后背,沉下水去。片刻之后,尼克也潜了下去。之后,他们同时起身,涉水而行,回到岸边,对这难得的放松无比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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