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陆游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爱情是一部催人泪下的传奇。人说真正的诗人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心中永远藏着真爱。
鲁迅就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爱怜子女是大丈夫,怜妻更是大丈夫,尤其在你那样一个时代。
之所以说你陆游是大丈夫,有一条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因为你生活在一个视“妻子如衣服”的道德评判标准主宰的时代,仍能对被休弃的前妻唐婉一往情深,你将似水的柔情倾泻在一曲曲怀念的诗行中。
你用笔、用墨、用泪、用血、用追悔、用痛悼,将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永远题写在浙江绍兴一个名叫沈园的墙壁上,为自己的逝去的爱情大胆地吟出了一曲让人嘘唏不已的不朽的挽歌。
二十岁的那年,你与唐婉携手。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多么欢悦的日子,是怎样的一个属于你们的温馨甜美的三年啊,你们一定伫立过庭前,在春天的东风里同看桃花绽放,共赏杨柳吐絮。
你们一定在明媚的春光里对着双飞的燕子,在斑斓的星辉下指着牵牛织女,一次又一次地许下了长相守的海誓山盟。
你们天真地以为,在东风催绿的每一条柳枝上,整个世界里还藏着无数个新鲜的明日,还藏着许许多多未知的幸福。
你们哪里知道,你们手中握着的是一个你们俩个人都不能握紧的爱情金苹果。
你没有明说你的爱妻唐婉是怎样失去了你母亲的宠爱,你只淡淡地用“东风恶”三个字就将一切不便言说也不能言说的理由为你们的分手的缘由作了一个交待。
也许唐婉本来就没有任何过错,如果有过错,我想那就是“不事舅姑(不能好好孝敬公婆)”。
你生活的年代,婆婆凭籍《礼仪》朝唐婉掷去的一纸休书就是最高的也是最终的判决,身为儿子的你也不能抗命不遵,否则就得背上一个“不孝”的恶名。
那样的年代,一个人如果被人从街头巷尾朝你不设防的背后贴上一个“不孝”的标签,那就意味着你的一切就从此划上了一个句号,包括你的一切。
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明明是棒打鸳鸯,诗人你于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妻子的背影在你的视线中渐行渐远,直到模糊。
我们无法想像诗人你是怎样与唐婉洒泪而别的,但你用一连串的“错、错、错”表达了自己的不尽的痛苦。
谁之错?你的母亲,还是你自己?
命运之神却最喜欢恶作剧。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的日子,一个春柳春花满画楼的日子,一个满城花香四溢的日子,它又让你们不期而遇地相遇在一座名叫沈园的花径上。
可以想像你们都是那样地猝不及防,那样地不容回避,那样的尴尬不已。什么叫不可逃避的命运,这就是。
真想闪避,可能吗?假装从未相识,形同路人,如被流放的人试图遮掩黥首的脸低头侧身而过。
不能!那就只有面对!
那一个瞬间,你们一定在想,世界真大,可是命运之神在那一刻又让你们坚信世界真小。
你们只能以不能描述的心情致意、寒暄,唐婉甚至还让诗人你向程士程作了简单的介绍,然后就是挥手告别!
不多时,唐婉托人送来了一坛封着黄滕的官酒,告诉你三年美好的情愫永远都没有离她远去。
有位诗人说,“用月光取暖的人永远不会受伤!”用美酒或许也能暂时慰藉你受伤的心。在沈园的亭台,你一次次的举杯,醉意朦胧中你真的仿佛又回到了几前年的温馨的日子。
在那样的日子里,唐婉在书桌旁无数次地用她红润温婉的手为你递过温热的酒,泡过浓香的茶,铺过宣纸,碾过徽墨。但是,这一切都离你而去了,陪伴你的只有东风中坠落的桃花。
你曾经深爱的唐婉,她也许比你更伤心,此刻的她是那样的形容憔悴,她肯定也在风中暗自流泪!传说中说,海底的美人鱼,为了报答自己的恩人,曾化为美丽的姑娘以身相许。
当命运之神召唤她不得不离开相爱的郎君时,临行前她将晶莹的泪洒在一块玉盘上,于是滴滴眼泪成了一粒粒的夜明珠。
你们的爱情故事与传说中的鲛人鱼的故事多么相似!凄婉而哀绝!
你真想寄一封书信交到唐婉的手中,但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何必再给她送去一份痛苦呢?
附:
《钗头凤》
—唐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