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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升:明代民族交融的缩影

本文转自:学习时报

明代是统一多民族国家巩固和发展的重要时期,嘉靖以后汉人与蒙古人的经济、文化互动出现了新高潮,塞上出现了二者共建、共生的“板升”。何为板升?《明实录》言“板升者,华言城也”,陈仁锡《无梦园初集》也认为“犹华人言村落房屋也,桑种饮食悉如中国,所变者胡服耳”;亦有学者考证蒙语中的“板升”实源于汉语中的“百姓”一词,用以称呼到塞外谋取生计的汉人。不管“板升”是言城池房屋,还是指族群人口,但毋庸置疑的是,“板升”是以从事农业生产的北迁汉人为主体,在塞上新形成的定居聚落。众所周知,山陕地区大量汉人移居塞上的人口大迁徙,被概称为“走西口”,其与“闯关东”“下南洋”并称为中国近代历史上三大移民潮。而早于“走西口”大规模发生的清代和民国初年,明代嘉靖以后出现的“板升”,已然在塞上聚居了大量汉人,它既是“走西口”的前奏,又是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的缩影。

板升的壮大与经济的发展

塞上的汉人最早应是被蒙古人掳掠而来,方逢时《大隐楼集》记载俺答汗部落每年掳掠成千上万的汉人,以驱使他们为草原部落耕种庄稼。甚至身居玉林卫百户的武官杨威亦被掳掠,似杨威这般被蒙古人掠取的汉人虽不在少数,但更多的汉人则是自愿北迁,以叛逃军、白莲教教众、流民为主。如嘉靖十二年(1533年)大同兵士因总兵官李瑾治军严苛合谋发动兵变,事后不少叛卒不得不投向蒙古部落。白莲教教徒亦是北上蒙古部落的重要力量,丘富即是其中代表,嘉靖年间他曾率领信众投奔俺答汗,成为俺答汗麾下重要谋士。丘富建言俺答汗要把开垦田地摆在首要位置,只有以农耕为务,方能广积粟米、积蓄力量,俺答汗对此十分认同。于是在丘富等汉人的谋略和组织下,俺答汗在丰州(即今呼和浩特)建筑城池和宫殿,开垦良田数千顷,并在周边集中安置汉人,汉、蒙人民共同生活的板升由此开启。

草原地区本以游牧为主业,很少有城郭和定居之所,相较于中原地区而言,经济生活较为单一、落后,因而需要通过贸易、掠夺等方式从汉地获得必需的生产生活资料。嘉靖年间汉人的涌入,给草原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力和生产技术,恰是扭转草原被动经济局面的契机。以俺答汗为代表的蒙古贵族充分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在前期役使汉人开垦田地且小有收成的试验成果下,逐渐把发展农业、手工业等多元经济上升为重要政策。

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驰骋疆场的俺答汗从战马上,亲自一跃而下,用两犋牛开垦了田地五六顷,播撒了谷、黍、、秫、糜子等农作物,还动手建造了一口窑,躬行参与到农业和手工业生产中,以示对发展多元经济的重视。新鲜的农业劳动生活也让他十分愉悦,发出了不再征战、归休田野的感慨,他还派使者前往大同等地,请求明朝派遣木工、画工、铁匠等手工艺者帮助他在丰州川建造城池。次年,俺答汗又大会保只王子、吉囊台吉、把都台吉等蒙古王公,畅谈他发展农业的新政策,以及入贡明廷请求赐予耕具、种子的主张。

俺答汗经营板升、发展农业的策略很快进入了良性循环。《五杂组》记“临边幸民往往逃入虏地,盖其饮食、语言既已相通,而中国赋役之繁、文罔之密,不及虏中简便也”;可见板升的日常生活与中原已无明显差异,且在板升耕田要比在中原的赋役负担轻得多。对于边地流民、百姓而言,板升颇具吸引力,于是他们纷纷北迁塞上,以谋生计。汉人源源不断地到来,板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嘉靖后期丰州川良田已多达万顷,村落也有几百个之多。不独俺答汗经营下的丰州川遍布板升,据《登坛必究》的描述,自丰州沿着黄河河套一路向西,直到多啰土蛮部的住牧之地,各处都是隶属于麦力艮台吉与大成台吉的大大小小的板升,可见蒙古右翼诸部皆仿效丰州川发展板升经济,板升在河套以北地区已然是普遍存在的。

此外,在俺答汗长期坚持封贡、互市的请求下,隆庆五年(1571年)双方达成和议,结束了近二百年的战争状态,数千里军民安居乐业,不用兵革,边塞萧条的经济得以迅速恢复和发展。据《明实录》和《万历武功录》记载,万历初年板升汉族移民可能已达十万之众。他们所耕种的粮食,成为蒙古部落主要的食物来源,草原部落创历史地实现了粮食自给自足,塞上成为农业丰收的沃土。明朝总督方逢时用《塞上谣》描绘了塞上人民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人言塞上苦,侬言塞上乐。胡马不闻嘶,狼烟净如濯。时雨既降沙草肥,丁男释甲操锄犁。夫耕妇馌朝复暮,荜门鸡犬皆相依。”明末清初的顾祖禹也在《读史方舆纪要》言:“南至边墙,北至青山,东至威宁海,西至黄河岸,南北四百里,东西千余里,一望平川,无山坡溪涧之险,耕种市廛,花柳蔬圃,与中国无异”,足见此时的塞上是多民族人口安定、富足生活的乐土。

文化习俗的融通

农业经济发展之外,板升还促进了汉地和草原百姓在风俗、文化、医药等方方面面的交流,草原地区的社会生活进入了全新的层次。

草原百姓旧俗简单,饮食时并无使用筷、碗等饮食工具的习惯,而是以木盆盛食、以手抓食,日常服饰则以动物毛皮制品为主。明代后期汉人的到来以及汉蒙人民的长期交往,在无形中重塑了蒙古人的习俗。如在饮食上,蒙古人已普遍使用木碗、木杓等餐具,贵族则使用更为精美的银制餐具。服饰上则最喜锦衣,丝织品成为着装风尚,明人穆文熙有诗句言“少小胡姫学汉妆,满身貂锦压明珰”,便是蒙古女性着汉服、化汉妆的真实写照。瞿九思在《万历武功录·俺答列传》总论中亦记载北地的衣食居室悉如汉制,可知明后期汉蒙百姓交流交融之深入。

草原地带文化水平总体较低,文献所称蒙古人中少有识字之人或过于武断,但亦可见草原部落能读写文字的“榜什”(意为“有学识之人”)的确十分稀少。随着汉人的到来,文字的普及度有所提高,文献言北地的识字之人皆是来自内陆之人。此外,俺答汗十分赞同谋士丘富等人提出的吸纳中原有识之士的建议,他曾在大帐外悬挂告示,招揽中原孝廉诸生到塞外来。草原上精通文字书写的民众越来越多,史载“榜什”颇为殷众,草原地带的文化教育水平迅速提升。

中医药也是汉蒙交流的重要内容。板升许多汉人头目便熟知中医药学,如周元素以医术闻名;赵全曾藏匿应州城中,买乳香、地黄、良姜等多种药材。以他们为代表的汉人将中原地区的中医药知识和药材带向草原,改变了草原百姓病不服药,往往听天由命,少有长寿的落后情形。甚至草原人最害怕的天花等传染性疾病,在汉人到来后也有所好转。《北虏风俗》记载蒙古人一旦出现天花病人,父母、兄弟、妻儿均因担心传染不得不躲避起来,患者难以得到有效的照顾,而汉人的出现为患者的救治提供了便利,照顾天花病人的差事往往交给具有抗体的汉人,患者的存活概率因而大大提升。

文化习俗的交融是双向的,移居塞上的汉人同样受到蒙古文化的熏陶和影响。俺答汗的义子柳根子本就是汉人,径自融入了蒙古社会。板升汉人不少给子女取蒙古名或蒙汉合璧的名字,如赵龙育有六子,依次取名为火泥计、窝兔、瓦拜兔、瓦十兔、簿合兔、宁安兔。而在明朝官员看来,板升汉人长久处于夷地之中,狼子野心终不可驯,且他们沾染夷俗、胡服胡语,故被蔑视为“汉夷”,以与“真夷”蒙古人相区别。换个角度来看,“汉夷”的出现恰是汉蒙文化交流交融的见证。

回顾板升成长的这段历史,四百五十年前,双方达成“隆庆和议”;四年后,俺答汗在丰州川所筑城池得万历皇帝亲赐“归化”城名(即今呼和浩特)。板升作为塞上多民族经济交往、族群交流、文化交融的载体,是上述民族团结大事件的推动者和见证者,谱写了中华民族共同发展的华丽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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