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该不该撒谎

法律读库原创部落成员：李颖珺。法律读库投稿邮箱：[e-mail]。

本文所讨论的律师撒谎是指在代理案件时，对某些事实的隐瞒或否认，甚至作出虚假陈述。

诚实无疑是一种美德，但是鉴于社会的复杂和人性的微妙，百分百的“真”是不存在的，有时甚至有害无益。只要是人，肯定撒过谎，律师也概莫能外。至于撒谎的动机和目的，应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律师撒谎有主动和被动两种，主动是指明知而故意为之，被动则是受到当事人的隐瞒和误导或者是律师自身认知错误，律师没有主观恶意，严格来说不叫撒谎。

律师的职责是什么，我的理解是：在合法范围内，最大限度地维护当事人的权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律师不应该做任何损害自己当事人利益的事情，除非当事人的利益和社会的公共利益发生严重冲突，例如律师发现当事人正在策划犯罪行为，律师应当予以揭发，以避免社会或他人的利益遭受损害。

假设在一起案件中，对于某一事实，甲方没有证据或者证据不充分，乙方予以否认，则乙方律师当然不能承认该事实。因为第一、案件中，法院审理所认定的是法律事实，而非客观事实，法律事实是通过证据来认定，法官和律师都应该让证据说话，而不是妄自猜测、想象或评论。第二、即使乙方在私底下告诉律师，甲方所述属实，但只要乙方授意律师否认，或者乙方对法官否认，则乙方律师不能承认该事实。道理很简单，律师是“代理人”，代理人一言一行的出发点应是维护当事人的利益，而代理人一言一行的结果也将由当事人承受，故律师无权“反客为主”。

假设在另一起案件中，甲方律师发现了对甲不利的证据，或者是对乙方有利的证据，甲方律师是否应当提交该份证据呢？相信每一个普通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理由同上。

律师的这种“撒谎”，绝对不是大众所谓的“受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律师无论是否收取费用，收取费用高低，都不能损害当事人利益，包括未经当事人明确同意而擅自承认或揭发对当事人不利的事实。这是律师职业道德的要求，法律对律师的撒谎也予以默许，并不追究律师的责任。包括我国《刑法》第306条，特意指出“辩护人、诉讼代理人提供、出示、引用的证人证言或者其他证据失实，不是有意伪造的，不属于伪造证据”，否则律师根本无法执业，也不敢执业。

律师的底线是不能毁灭证据或伪造证据。毁灭证据或伪造证据是妨害司法公正，严重的构成犯罪。我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一条：诉讼参与人或者其他人有下列行为之一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据情节轻重予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一）伪造、毁灭重要证据，妨碍人民法院审理案件的；（二）以暴力、威胁、贿买方法阻止证人作证或者指使、贿买、胁迫他人作伪证的。与之配套的是《刑法》中的306条【辩护人、诉讼代理人毁灭证据、伪造证据、妨害作证罪】：“在刑事诉讼中，辩护人、诉讼代理人毁灭、伪造证据，帮助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威胁、引诱证人违背事实改变证言或者作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为什么法律对律师的不实陈述、选择性举证、证据失实（故意伪造除外）赋予豁免权？为什么律师的撒谎有时是一种职业道德的要求？这两个问题，牵扯到的层面很广。我只想说其中一点，律师就好比牧师，要严格保守秘密，要维护当事人的权益，否则，没有人敢找牧师忏悔，没有人敢将真实、全面的情况告知自己的律师，最终受损失的，是每一个不特定的人。

在美国律师艾伦.德肖维茨所著的《致年轻律师的信》第九章“是否存在绝对的道德”中对此作了深入而精彩的论述。“一些人也许将这归为特定条件下的道德规范，而我更愿意用“角色职责”这个词。当你在社会中扮演某种角色时，你就要放弃某些选择”。“你所从事的每份工作中几乎都涉及保密问题。只要涉及保密义务，就会出现它与个人道德之间的潜在冲突”。“行善通常意味着专门为你的当事人行善，而不是普天之下的大众，更不是为你自己”。

要真正理解和接受上面的话，并不容易。关于角色职责和个人道德观念之间的冲突，一直在许多职业中上演，关于两者的博弈和思考，也会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