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烈日灼心》的那些法律事儿

作者庄丹丹，广州金鹏律师事务所律师。法律读库投稿邮箱：[e-mail]。

国产电影《烈日灼心》作为近年来不可多见的警匪悬疑题材影片，以独特的视角，讲述了一个灵魂自我救赎的故事，展现灼烈揪心的追凶之途上，罪与罚的较量，情与法的交揉，道与义的博弈。作为一名刑事辩护律师，暂且撇开本片的故事性不谈，先来说说其背后的那些法律事儿。

一、错案。影片主人公辛小丰、杨自道因为故意杀人案而被执行死刑。然而，片中结尾真凶出现，揭示了一个残忍的真相——错案。事实上，影片展现给观众的证据只有辛小丰等三名同案人的供述，以及辛小丰现场留下的一枚指纹。我国刑事诉讼法第四十六条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它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判处刑罚；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充分确实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判处刑罚。”被告人有罪供述作为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案件事实，但被告人供述也并非“证据之王”，必须存在于能够证明犯罪的证据体系中，即还要有必要的证人证言、物证、书证、被害人陈述、鉴定结论等与被告人供述相应证。而在影片中，除了三被告人的有罪供述外，辛小丰现场遗留的指纹仅仅能够证明其曾到过案发现场，并不能排除所有合理怀疑而得出其杀人的结论，也就是说，现有证据并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案件事实的证据缺乏唯一性，不符合死刑案件证据认定的客观标准。在影片的最后，伊谷春的师父说：“他俩一开始都商量好了，一审的口供完全一样”，足以证明重口供轻证据的办案思维仍然根深蒂固。可怜伊警官的师傅临门退休，却办理了一宗错案。当然，有句话叫做，“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在司法实践，若不是法官“眼花”判错案，相信不会因为这样的证据，就判处被告人死刑。但愿随着法治进程的完善，那些因为真凶出现，死人复活而浮出水面的错案只能发生在电影中。

二、自首。片中辛小丰的犯罪事实被伊谷春警官发现，伊告诫辛去自首，随后两人在楼顶等待侦查人员前来抓捕。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自首的有关司法解释，“明知他人报案而在现场等待，抓捕时无拒捕行为，供认犯罪事实的”，视为自动投案。因此辛小丰具备自首情节。而关于杨自道，从片中呈现的剧情，他并未参与强奸也未参与杀人，不知为哪门子事逃亡七年，如果一定要定罪，从他与辛小丰同住一室，经常提醒辛不要被伊警官发现的行为，姑且可以涉嫌包庇罪吧。在片中伊警官给其三十分钟时间和女友告别，随后，警车赶到，将其抓捕。根据法律规定，“在亲友带领侦查人员前来抓捕时无拒捕行为，并如实供认犯罪事实的，虽然不能认定为自动投案，但可以参照法律对自首的有关规定酌情从轻处罚。”因此，杨自道即使构成包庇罪，同样也是具有从轻处罚的情节，所以，相信杨自道和女友也是能有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了。

三、偷拿抓赌赃款。片中一个情节，辛小丰为给养女筹集手术费，在执行一起抓赌任务中，私自截留现场查扣的4500元赌资，后被伊谷春发现。在法律上，私自截留这4500元赌资如何定性？辛小丰是一名协警，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但协助从事抓赌，属于公务活动，在执法过程中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占有涉案财物，属于贪污罪的构成主体。但在具体数额上，按照现行刑法关于贪污罪的规定，贪污罪的起刑点是5000元，但贪污数额不满5000元，情节严重的，也可以处2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辛小丰的动机毕竟是为养女筹集手术费，而非个人挥霍，不管是否会被追究刑事责任，但至少行政处分是逃不掉的，甚至还有被炒鱿鱼之虞。当然，随着刑法修正案九关于贪污罪的修改，将改变单纯依据数额定罪的现状，而会考虑数额及犯罪情节予以综合判定。

片中，伊谷春为辛小丰弥补了偷拿赌资的错误，展现了情与法的交揉，就如同影片那段经典的台词：“法律是人类发明过的最好的东西。人是神性和动物性的总和。就是它有你想象不到的好，更有你想象不到的恶，没有对错。所以，法律特别可爱。它不管你能好到哪儿，就限制你不能恶到没边儿。它清楚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点脏事儿，想想可以，但做出来不行。法律更像人性的低保，是一种强制性的修养。它不像宗教要求你眼高手低，就踏踏实实的告诉你，至少应该是什么样儿。又讲人情，又残酷无情”。电影，作为一门艺术，通过观众的眼睛打开观众的心灵，而电影背后折射的那些法律问题，直击的则是人的灵魂。因为，公平的法治社会，没有强者或弱者，而只有守法者和违法者。法律不保护强者，也不保护弱者，法律永远只保护守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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