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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读魏晋


(图)王徽之乘船回家


魏晋风流的代表无疑是嵇康,阮籍。嵇康被杀之前,在广场借琴一抚广陵散,一曲终了,叹广陵散从此绝矣,慷慨赴死!从此这位有着玉山般姿容的嵇康成为魏晋夜空里光华熠熠,永远不辍的北斗!


其后东晋奇峰迭起,其中以王羲之的儿子的王徽之为最!先看看千年的那个雪夜吧:“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因为太喜欢,所以全文录之)。想想今人,在那么好下雪的傍晚醒来,太美了,想出去踏踏雪景,想起一个好朋友多日未见,正好去他那里吧。且慢:车里油箱里的油还够么,轮子要不要绑上防滑链,要不要给朋友捎点东西,空着手不好看啊,银子也要准备准备啊,万一路上罚款或遇到车匪怎么办?要不要给娘子说一声,吻别一下也好啊,免得挂念,把儿子带上吧,让这臭小子也见见世面?……思来想去,想去思来,却辜负了这美景良辰不夜天!


看看人家王徽之,哪那么多废话,备船,走嘞!划了一晚上船,凌晨才到朋友的门口,正要敲门的时候,我们的王大人突然改主意啦:“走,回去!”这一下,手底下人不干啦,吭哧吭哧划了一夜,想着您老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和戴逵商议,或您思念老友心切?到了家门口您又不想进了,这是何苦,这是何必?耍我们玩呢?泥人也有个土性啊!到里面喝杯酒暖暖身子也好啊?王徽之看看大家脸都气白了,手都磨肿了,本不想搭理这些下人,见众怨难平,才笑眯眯的说:“呵呵,我昨天兴致来了,叫你们连夜赶过来,现在兴致没有了,见不见主人有何分别?这路上的雪景你们不是和我一样饱览了够,怨怼不就辜负了这美景?回去吧,家里好酒多得是啊!”看看这境界,想想这沿路的好心情,是啊,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


仅此一节,王徽之千载风流洒!



(图)王子猷与恒子野


再看:“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子岸上过,王在船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与相闻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显贵,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又是一个让人绝倒的故事,王徽之正好和桓伊遇上,当时桓子野已经因淝水之战有功封侯,王只不过是他哥哥手下的参军,且未谋面。巧遇,经人介绍王徽之知道是桓伊,他却大喇喇的说:“你去说,让他为我奏一曲!”放在今天,是活腻了,那么大的高官面前也敢摆谱?官大一级就压死人,何况人家已经拜将封侯!肃静回避的鞭子早该落到他进水的脑袋上来了!可是竟没有,妙就妙在此,桓大人听说是狂人王子猷,沉默良久,忽然翻身下车,叫人搬来凳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吹了自己的成名曲:梅花三弄!王徽之立在船头,听了良久,更妙的是,桓大人吹完就走,听曲子的狂人竟连个“谢”字儿都没有,两人没有交谈一句话!突然就想起纳兰词:“残雪凝梅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我知道你琴曲里的意思,完全理解你曲中婉转之意啊!


所谓的“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不过如此吧!这是两个妙人成就的故事!


他已远去,我们再睹一下他的背影吧:“王子猷诣郗雍州,雍州在内。见有毾酕,云:阿乞哪得此物?令左右送还家。郗出觅之,王曰:向有大力者负之而趋。郗无忤色。”王徽之直接把主人家的名贵毛毯卷走,主人寻找,子猷笑眯眯的说:“我刚才看见一个大力士背着跑啦!”碰见这样的主儿,也该说说吧:君子不夺人之爱啊!可是说说管用么,这小子能把到手的东西再给你送回来?所以我们的郗恢------雍州刺史好有雅量诶,打落牙齿和血吞,“呵呵,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雅量也得装啊,这叫魏晋风流,你不能out啊!


想起他远去的背影,想起我所钟爱的人和事,不都是有着魏晋风骨么?原来那三百年的风---依然还流在今天啊!


*作者:王一生,鱼羊秘史特邀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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