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王的祖母情

　　祖母用筷子夹起那块肉，不紧不慢地放在我的碗里。她自己则重新盛了一碗饭，把那碗沾了荤腥的饭放入碗橱日后食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只见我祖母总是捏着一张小黄纸、口中念念有词。后来长大了才明白，由于我少不更事，让我祖母足足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来诵经，以赎回“一块红烧肉的罪过”。

　　九岁那年，我祖母花了很长时间，给我纳了一双布底鞋，结果被我弄丢了一只，即便日后在河底找回了那只鞋子，我祖母还是为了这件事偷偷地哭了一场。因为，那个年代是整个社会物资供应十分匮乏的年代，即便能做成一双布鞋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从那时起，我慢慢懂得了人生的艰辛和不易。

　　上世纪70年代初，我祖母为了照顾我的生活，从宁波老家来到上海，住在漕溪三村我叔叔的家里。而漕溪三村对面就是龙华火葬场。每每碰到低压天气，焚尸炉散发出来的焦臭味四处弥漫，而我祖母是最怕死后火化的。因而，她早早就叮嘱我哥哥为她打了一口寿棺，一直存放在她的房间里。

　　看着她度日如年，我也于心不忍。等我读高中的时候，祖母终于离开了上海这个让她寝食难安的地方，从此她再也没有踏上上海这片土地。那年她已经70多岁了。

　　此后的20多年的时间里，由于白内障和耳朵失聪，有十几年时间她是在床上度过的。她的生活一直由我哥哥嫂嫂一家照顾着。我只是偶尔有空才从上海开着车去看看她，大多也是来去匆匆。记得在她99岁那年，我们给他做寿，望着眼前年老体衰的祖母，与我孩提时留下来的那个干净利索的形象相去甚远，不觉悲从中来。

　　时光荏苒，转眼20年过去了，每每想起祖母的音容笑貌依然心存温暖。今天，跟着我哥哥去她的坟头烧了一炷香，忽然觉得我的祖母并未离去，而是活在另一个维度、活在我们的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