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来说，读书不过就是一嗜好，跟抽烟喝酒打牌游玩差不多，有瘾。也说不清楚怎么上瘾的。只记得最开先是爱听故事——小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妈妈讲的故事中入睡的——没得故事咀嚼睡不着啊。后来妈妈给我们读连环画，三国水浒隋唐杨家将……太精彩了，那画面给我形象陶醉，那文字让我想象驰骋，于是似乎很顺利的接受并喜欢上了文字，觉得好多东西要在文字中去寻，去捞。上学了，随着识字量的增加，在妈妈鼓励下，试着读了几篇《三国演义》，半懂不懂的，但很兴奋，觉得比画画书更有嚼头些。就这样渐渐地迷上读小说了。可是好景不长，到我小学毕业正是求知胃口大开的时候，书不让读了。说那里面绝大多数是坏的东西，叫“封、资、修”（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不但腐朽，更吓人的是反动。看那些被批斗的“坏人”，晓得“反动”二字是背不起的哟。可上瘾了没办法，偷读，像吸毒犯一样。红岩红日红旗谱，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青春之歌苦菜花……乱七八糟的多了去了，几个朋友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四处弄书，然后交换着读。所弄到的大多破烂不全，烂油渣。《三侠五义》读到几页，《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读到半本，所幸《牛虻》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倒是读全的。读书的时候全神贯注，沉浸在书中情景不能自拔，久久返不回现实来。为此我也伤脑筋，耽搁活路不说，经常哽咽，抽泣和想入非非，本来自己都够可悲的了，还要主动去找些心来伤，真是可笑。爱读书，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好习惯，我不过是改不掉而已。
那时可以堂而皇之读的当然是红宝书咯，还有鲁迅。平心而论，毛泽东的《矛盾论》《实践论》《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论联合政府》《新民主主义论》等文章对我影响还是很大的，主要在思考和语言方面。最爱鲁迅，读他的书共鸣最多，欣赏他的幽默，影响自然深，今天我自己除了自认为有几分叫做“骨气”或“正气”的东西外，固执和偏执也许是他先生传染给我的。
曾经家贫到流离失所，捱日子具体到家里储粮只有半盅包谷面了而地的包谷才挂红发须，如此田地也没革掉我的读书瘾。傍晚要看到那书上的字实在是分辨不出笔画了才丢手；在灶门口看书常常被烤焦了头发，闻到香味了才发觉；一碗包谷羹可以喝上半个小时，因为同时也在看书。
……
后来，居然可以凭考试成绩上中专或大学了，可以因而吃国家粮拿固定工资了，1978年，好像没怎么费力就考上了师范学校，就成了个教师。然后是20年为经世致用而读书，还是乱七八糟啥都读，几乎成了半吊子的“知道”分子。没想到后来遭遇了网络，溜进了论坛，什么问题与主义，学而思，北大三角地——一路读下去，恰如孙猴子发现了花果山水帘洞，觉得生活才真正开始了。近10多年来，一发不可收，把古今中外一般的文学名著和学术名著读了个够，如今书橱里还有一长列没来得及细读。感概良多啊！只想说耽误的太多了，所知道的太少了，时间太可惜了。和郑板桥相反，他是难得糊涂，而我，最痛切的是，难得明白啊！
2013-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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