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神话外史·凤舞九天（五）

（8）浴火重生

楚人那种恣意张扬、瑰丽奇特的想象力，赋予了楚人极大的创造力。但抛弃一种传承了数百年的传统，转而寻求从零开始的创新，是一个极其艰辛的过程。这个转变的完成，无异于浴火重生。

就在人间的楚人在经历重要的转折期的同时，九天之上的凤凰也同样在经历着天灾的磨炼。事实上，每五百年一次的天灾，令很多修道者头痛万分。他们想长生不老，至少也要有千万年寿命，这实在是一种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的事情，因此天道难容。

不管是神仙还是魔妖，每五百年，就会天降雷灾。雷灾实际上是来自天道的一种筛选手段，那些心志不坚定的修道者会被清除出去。他们在人间世的轩辕界已经算是长寿之代表，却无缘进入山海界继续修炼。正如后世孔子在注解双雷震卦的象辞中所言：“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身。”雷，就是来自天道的法则，而法则，是所有修道者都需要谨慎守护的第一道门槛！

（作者按：关于轩辕界和山海界的描述，请见“九天玄女”篇。）

再过五百年，就会天降火灾。这个火不是明火，是一种从自身涌泉穴烧起的阴火，然后直透泥垣宫；如果只有千年修行就开始作威作福或享乐而不知进取，甚至还会作恶，那五脏就会被烧成灰烬，全身也会被焚灭。这一次被清除出去的修道者，属于“小人得志”型，他们在艰难困苦中百炼成钢，却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诱惑或侵蚀。正如后世孔子在注解双火离卦的象辞中所言：“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火，就是来自天道的光明，而光明，对得志的小人，是警告也是勉励！

再过五百年，就会天降风灾。这风不是来自大自然的风，被称作赑风，它从大脑顶部的囟门中吹入，冲击六腑，过丹田，穿九窍，直到将修道者全身的骨、肉、血、皮消解。如果修道者不能渡过这一关，从此就会灰飞烟灭。这一次被清除出去的修道者，属于“我行我素”型，他们在艰难困苦中百炼成钢，也经受住了糖衣炮弹的诱惑或侵蚀，却在日益强大中自我膨胀，不但不服管束，还要冲击天道，甚至想逆天而行。这时候，天道就会亲自降临来加以管束。正如后世孔子在注解天风姤卦的象辞中所言：“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风，就是来自天道的命令，就是大自然的准则，谁也不能违逆！

凤凰由于是火神之魂转化而来，有幸躲过了五百年一次的那种天灾。但是作为修道者，仍旧要经历一千五百年一次的那一种，而累积的时间越长，其实凶险越大。

凤凰先经历了天雷的各种轰击。但由于凤凰是个坚定的修道者，他们很轻易就渡过了这一关。都说天道不寻常，还果真是这样！眼见雷灾毫不起作用，天道却不按顺序出牌。凤凰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忽然发现接下来的灾难是罡风和赑风。

但对于内倾思维型的凤凰来说，遵从天道并宣扬天道从来就是一种信念，强大的自我，永远都臣服于更强大的超我。因此，虽然历经了罡风、赑风的侵袭，而且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冰块，但是凤凰它们双双都熬了过来。

接下来，最难的阴火来锤炼它们了。这一次的阴火，调用了最可怕的三昧真火。三昧真火一进入凤凰的囟门，就直接开始从体内的脏腑开始燃烧，一开始倒是很舒服，因为之前被结成冰块的骨肉得到了消融；但是很快，三昧真火就令凤凰它们就进入了生不如死的状态。

三昧真火先将凤凰的内脏都烧成了灰烬，然后是皮肉，最后是毛发，但神奇的是，骨架始终还在。凤凰它们不知道，之所以骨架还在，完全是因为类似于楚人那种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早已深深地渗入到了它们的骨髓当中。

三昧真火几乎能焚毁一切，但就是不能烧灭看不见摸不着的生命力和意志力。凤和凰此时已融为一体，因为这样它们的意志力会变得更强大。三昧真火也变得暴怒起来，它使出全身的解数，意欲置凤凰于死地。

凤凰在三昧真火的煎熬下，有几次总觉得挺不过去了，合体的凤凰甚至在想如何将火神的二魂释放出来逃命。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凤凰忽然听到了朱雀的唳叫声。朱雀感应到了自己的兄弟处在危难之中，他向长空发出一声信号：“山附于地，剥而不复；火入于水，济而未安。”

凤凰和朱雀都是火神之魂炼化而来，他们都继承了火神强大的感觉和思维功能。朱雀由于有幸参与西王母的蟠桃大会，而蟠桃实际上就是帮助诸天神佛躲过天灾的良药之一，因此朱雀省了很多事。但一千五百年一次的大天灾的到来，却令朱雀的心中充满了忧虑，他日夜关注着凤凰的动静。

凤凰在这紧要关头，得到了来自朱雀的呼应，这使得凤凰突然想起了四百年前那个年轻的楚人熊超群和他们说过的话：“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我们信命，但永远不会认命，我们永远都在前进！”烈火中合体的凤凰似乎忽然找到了主心骨，它将双方的意志力全部集中在这块主心骨上，并紧紧地守护着这块生命之源。

凤凰开始在思考天道，思考天道的循环、报应等法则。思考中的凤凰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大天灾为什么这么难熬，那是因为人间世的楚人始终“不服周”，他们在对抗天子，这令天帝很不满，导致了天道的感应，于是将这种灾难报应到了凤凰的身上。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凤凰忽然长鸣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朱雀，又似乎是在向天道抗争：天帝就一定是对的吗？天子就一定是对的吗？楚必须臣服于周吗？

天地有大爱，但天道从不言语。凤凰虽然没有得到回复，但天行健的形象，却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自强不息的意义。合体后的凤凰坚信，虽然早期的火神后裔和现在的楚人，一再地处于“山地剥卦”的持续困境之中，但坚定的信念和强大的意志力却一次次地引领着他们走向了更美好的明天，这并非单纯的“剥极而复”，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贯鱼之吉”；它还知道，火入于水，正是凶多吉少之象，但也是“水火既济卦”之象，既然终究要经历磨难，何不淡定一点、镇定一点、坚定一点呢？

三昧真火很快就将凤凰的其他骨架烧得一干二净，但唯独那块主心骨怎么也烧不动。此时的三昧真火疲困异常，它已是强弩之末了，却仍旧咬紧牙关，想做最后一波的肆虐。

但此时的凤凰已经心灵澄静而性情笃定了，它们知道，只要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三昧真火就会耗尽能量，自然消失了。这时候的凤凰已经开始积极想象了，它们开始想象自己新的身体，像玄鸟一样的颌骨，像天鸡一样的喙，像麒麟一样的前驱，像鹿一样的屁股，像蛇一样的头部，像鱼一样的尾巴，像龙一样的纹理，像神龟一样的背部；而身上羽毛的颜色，更是五光十色的。

一炷香很快就过去了，三昧真火渐渐地偃旗息鼓。真火每退一分，凤凰的身体就重新长出一分。半柱香后，三昧真火完全消失了，而神鸟凤凰，也完成了它们的浴火重生！

（9）华夏融合

又六百年过去了，靠给夏商周三个朝代养马的部落终于在法家思想的带领下强大起来了，他们被称为秦国。

当时，秦王做梦都在想着怎样灭掉楚国。楚怀王十六年（西元前313年），楚国攻下了秦国之曲沃，将要继续进攻於中，秦王深感恐惧。在接下来的十余年里，楚怀王成为了秦王的噩梦，于是秦王求教于纵横家张仪。张仪建议用退还六百里商於之地给楚国作为诱饵，欺骗楚怀王来参加秦楚会盟。

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楚怀王根本就不懂纵横家的无耻和法家的严酷，他以为秦国人能守信用、重礼节，于是不听宗族兄弟屈原的劝阻，执意要去“兵不血刃”地拿回那原本属于楚国的商於之地。但是秦昭襄王和张仪都不是楚怀王所想像的那种讲信用的贵族，他们一个是奴隶出身的养马部落的后人，一个是会玩弄权术的得志小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的信用、礼节那都可以践踏。

秦昭襄王不顾国际外交礼仪，将来参加会盟的楚怀王扣押起来，要求楚国人用土地赎人。楚怀王极其鄙视秦王的为人，宁死不从，并要求楚人马上立太子为王，不要因为自己而被秦国要挟。楚顷襄王三年（西元前263年），楚怀王客死于秦。

西元前223年，秦军攻破楚国都城寿郢（今安徽寿春），享国八百年的楚国，正式灭亡。楚武王后裔、三闾大夫屈原自沉于汨罗江，以身殉楚。

最后一任秦王嬴政重用李斯、王翦等人，又由于“混六世之余烈”，军事上已经十分强大了。自西元前230年至西元前221年，秦国先后灭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完成了统一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的大业。

西元前221年，秦王嬴政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于是将“皇”和“帝”合起来，称自己为“皇帝”；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使用“皇帝”称号的天子，所以被称为“始皇帝”。嬴政建立起一个中央集权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史称秦朝。

嬴政登基后，仍旧勤于政事，继续南征北战，东攻西讨，既将匈奴赶进了漠北，也将岭南收入了大秦的版图。从此，华夏大地才算是完成了真正的融合。

嬴政一直就有追求长生不老的欲望，他深深地理解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从不敢妄杀诸侯后裔，他只是将他们都迁徙到都城咸阳来。但是炎黄子孙对于法治社会似乎是从来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他们很快就受不了秦朝的政令，始皇帝无休止的征战也令他们疲于奔命。东填大海，西建阿房宫，南起五岭，北筑长城，这些宏大的工程，也耗竭了天下财富、涣散了天下民心。

后世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说：“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 意为即使楚国只剩下三个氏族，也能灭掉秦国。楚王族姓芈，本支为熊氏，另分为昭（昭阳）、屈（屈原）、景（景差）三氏，三户指的就是后三个氏族。楚人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并没有随着亡国而消亡，而是深深地融入了楚国故地。

不久后，两个楚人后裔——项羽和刘邦，他们兵分两路，颠覆了秦国；然后他们又为了争夺天下，相互厮杀，导致中国历史和文化上开始出现“楚汉”一词。最后，刘邦赢得了天下，建立了汉朝，史称西汉。有些史学家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楚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