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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了真实的白刃战,喊杀声和惨叫声都变了腔调,心跳狂奔欲出

1947年的8月间,孙康宁刚进大别山不久,便被师政治部派下连队去工作,在沙窝阻击战中,他第一次看到触目惊心的白刃战。

他下连队的主要任务是了解干部战士的思想情况,注意部队的思想变化和动向,及时向政治部反映汇报,以供政治部向部队下达政治思想教育指示时作参考依据。了解的方法是和战士同吃同睡同活动,并帮助连队指导员做思想政治工作。

这次他来到九八团二营六连工作,真凑巧,正赶上他们在沙窝打阻击战,掩护主力部队转移。

孙康宁以前和指战员在一起,就爱听他们讲战斗故事,特别爱听敌我交锋的白刃战肉搏战,听起来真是惊心动魄、感慨不已。白刃战是生和死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全凭机智、勇敢和经验才能保存自己战胜敌人,战士们往往在拼杀时杀红眼,杀声喊破嗓子,变了腔调。

每回听完这样的故事,孙康宁就想亲眼看看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亲身体验一下这种震撼人心的感受。没想到这次下队巧遇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部队夜行军赶到沙窝战地,到天明已挖好了工事,就等着敌人到来。吃早饭的时候他和班排长们商量好,要跟他们班排去观战,为他们写战斗胜利和英雄事迹,他们既欢迎又赞成。

吃过早饭进入战地工事,六班长刘喜顺给他在战壕里又挖了个深坑让我蹲在里面,这样既保险又能趴在战壕沿上观看战斗,他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回可达到愿望了。

万没想到团长们来视察阵地了,政治处韩主任一下子认出他来。他一拍大腿:“我的天啊!你怎么能待在这里?快下去!快下去!这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孙康宁说:“首长!我要亲眼看看打仗,好为他们写英雄事迹的报道。”

“不行,不行!快走,快走!你来到我们团还未下连队,政治部就来电话,要我们支持你的工作,但要注意你的安全。”韩主任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想再讲讲理由留下来。政委杨礼堂不客气地说:“这是战场,要听从命令,叫你下去你就下去!”团长尹书信直接命令两个警卫员把他连推带拉地送到了后方炊事班。

他听到身后尹团长说:“咱丢一个连,能捉俘虏很快就补充起来,他要出了问题,咱上哪儿去弄个大学生来!”杨政委和韩主任说:“再说咱怎么向上级交代呀!”

孙康宁在炊事班等了不多久就听到枪声响了,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就怕失掉这个好机会。管伙食的事务长劝他说:“上级叫你在这儿待着,你就老实地待着吧,到前面去很危险。”他的话孙康宁根本听不进去,枪声越激烈他就越沉不住气。

他走出炊事班向战壕方向看了看没有人,撒腿就往那里跑去,跑到原来的战壕一看,指战员们都出去打敌人去了,他又蹲在那个深坑里趴在战壕沿上,观察前方的情景。

在前面不远山崖的一边,有一块平地,平地的一边是个下山坡,指战员们都埋伏在下山坡的平地沿上,已经做好了肉搏战的准备。掩护的枪炮声渐渐稀少,敌人马上要进攻了。

果然不出所料,枪炮一停,黄鸦鸦的一群敌人就从山崖的那边冲了出来,我军突然一齐冲上前去,展开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霎时间,刀光飞舞、杀声震天,双方一窝蜂似地混战在一起。敌人没有白刃战的准备,有的枪还未上刺刀,被我军杀得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孙康宁亲眼看见我军一个勇士,前冲刺后拼杀,一个人一连捅死四个敌人。每刺一个,一声呼杀,一声惨叫,他拔出刺刀,倒在地上的敌人挣扎几下伸伸腿就完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这么一刺刀就结束了性命,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敌人,被打倒在地抱着枪死不放手,刺他一枪他左一轱辘躲过去,再刺他一枪他右一轱辘又躲过去,气得这个战士倒过枪托,一下子就把他脑袋砸开了瓢,只听“哇”地一声嚎叫,就见他扑啦扑啦滚动几下身子,蹬哒蹬哒两腿又命归西天。

孙康宁看着这些情景,真是心惊肉跳,目不忍睹。太远,他看不见战士们是否杀红了眼,但是他听到呼杀和死者的惨叫声,确实是异常,变了腔调。同时他也听见自己的胸部在“咚咚”地响,心跳狂奔欲出。他心中暗想:“战争啊!就是残酷!”这虽然杀的是敌人,但他的心里也是感到忐忑不安。

这一战,敌人吃了大亏,留下横七竖八一地死尸和伤兵,败退而逃,来不及逃跑者都缴枪投降了。从服装区别来看,敌人死伤三十多人,我军伤亡只有四五人。

我部队料到敌人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有大的反扑,二营长把埋伏在山下的五连从速调来支援。果然,未等援兵五连来到,敌人都端着刺刀潮水般地冲杀上来,六连勇士们一齐拥上去,两军交锋龙虎斗,又展开一场肉搏战,“嗷嗷”的呼杀声与乒乓的刺刀拼搏声响成一片,你拼过来我杀过去,前进后退杀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败。

双方激战正酣,忽听枪声又起,我援兵五连来到,从三面包围冲杀上来,有的两个对付他一个,两面夹击拼杀,一阵“劈里啪啦”又把敌人杀了个落花流水,死伤不少,残敌败退,我军跟踪追击。

一个小战士紧随部队冲击,刚跑没多远,山崖后突然窜出两个敌人,端着刺刀向他直扑过来。前面是个粗胖矮个子,后面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黑汉。

这两个家伙来势汹汹,其势难挡,小战士不慌不忙,等前面那个粗矮胖子向他刺过来时,一记“飞刀”(就是打枪)把他撂倒在地,然后向扑来的大黑汉冲了过去。

他没有去刺杀大黑汉,只用刺刀在他面前嘘晃一枪。大黑汉见他是个孩子,根本就看不起他,用刺刀随便刺了两下,都被这小战士左闪右架躲过去。大汉猛刺两下,小战士还是只防不攻,两手紧握枪杆聚精会神地盯住大黑汉。他在寻找战机。

大黑汉不服气,端着刺刀稍停片刻,虚晃一枪,朝小战士胸膛猛刺过去。小战士找向旁边一闪躲过刺刀,同时左手迅速后收,右手猛将枪托向前一击,“啪”的一声,正击中大黑汉的“球蛋”!

这一枪托正中了大黑汉的要害处,只听他鬼哭狼嚎“哇哇”地乱喊,把枪甩出老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腹下的裆处死去活来地“哆嗦”起来。小战士想趁机捅死他,谁知这家伙早有防备,痛苦中一躲身抓住了小战士的枪,死命地猛拉把小战士拉了个跟斗。

两人抱住就地滚了起来。翻滚了几个来回之后,大黑汉痛得没有力气了,就咬住小战士的耳朵,小战士一摸耳朵出血了,他气急了,跃身抓起枪来想要刺死他,吓得大黑汉连滚带爬地只顾逃命。

这时战斗结束了,追击敌人的同志们赶着一群俘虏回来了。走在前面的战友,见小战士追杀的这个大黑汉没拿枪,就上前拉住他不让杀,有的还站在前面护住大黑汉。可是小战士横冲直撞怎么也不罢休,非捅死他不可。

这时,远处的郝连长看见了,大喊一声:“住手!放下武器了不准杀他!”

小战士一听是连长的命令,委屈地跺着脚蹦着高哭着说:“他咬了我的耳朵都出血了!”

连长跑过来说:“小虎子!你知道不知道,他放下武器你再杀他,就违反纪律了。”

虎子说:“他咬了我的耳朵!狗东西,打仗不凭本事,咬耳朵!”

连长听说咬了耳朵差点没笑出来,说:“他咬了你的耳朵,你不能咬他的!”

虎子又哭着说:“他长的高我够不着,我要能够着就把他俩耳朵都给咬下来!”

“看看,刚说人家打仗不凭本事咬耳朵,那你把人家俩耳朵都咬下来你就算本事了?”

连长看他歪戴着帽子还滚了一身泥土,便上前去给他正了正帽檐,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说:“好了,别哭了!咱们打了胜仗,你看逮了那么多俘虏?……哎呀,看见那个大黑汉了吗?这不就是你逮的那一个吗?在俘虏群里真是羊群里的骆驼。好家伙!别看你长得小,小英雄逮了个大罗汉啊,好样儿的!这回咱连队里评功记好时我要建议大家给你记一功。”

小战士被连长连说带夸才不哭了。

这是孙康宁在战场上亲眼看到小战士大智大勇杀敌的经过。小小的娃娃兵能有如此表现,真令人可钦可佩赞叹不已。孙康宁深为小战士顽强杀敌的精神感动,战后休息时去采访了他。

小战士今年十七岁,叫肖虎子,山东沂蒙山老解放区人。他说他从小就胆大好斗,儿童团时站岗放哨没有路条绝不放行,想蒙混过关绝不可能的,有不服气的硬要闯关,他就抱着大腿咬他,喊民兵抓他,所以大人也怕他。去年春天隐瞒了年龄报名参军到部队,就喜欢玩枪杆子学刺杀,一心想当个勇敢杀敌的英雄。

问他怕不怕和那些粗壮高大的敌人拼杀。

他说,上阵就不怕了,怕没有用,越怕死得越快,你勇敢,敌人就怕你。你杀死一个敌人,够本儿了,杀死俩就赚一个,杀死他仨就赚俩,干吗不猛杀呢!

这就是我们的战士,他们身上自有一股压倒一切敌人的气质,猛如虎,狠如羊,不管敌人多嚣张,都会打得他魂飞胆丧。

孙康宁向《胜利》报写了一篇“刺杀英雄肖虎子 智勇杀敌立奇功”的报道,赞扬他智勇杀敌的英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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