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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岛|一个妄想症患者的自我膨大与救赎

《禁闭岛》改编自美国小说家丹尼斯·勒翰的同名小说,由马丁·斯科塞斯执导,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马克·鲁弗洛、本·金斯利等主演,于2010年2月19日在美国上映。该片讲述的是在麦卡锡主义席卷美国的1954 年,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演的联邦警官泰德和搭档查克到波士顿附近的禁闭岛精神病院调查一起病人失踪案,而导致自己爱妻命丧火海的凶手也被关押在这座病院里。于是,泰德半公半私地渗透进病人当中。而当他越感觉到接近真相的时候,一切就变得愈发不可捉摸……

叙事架构:两种视角,两段故事

影像是将文学读者的“期待视野”经过再加工后呈现给观众的视觉盛筵。一部文学作品的价值与历史地位往往取决于创作意识与接受意识的合作。而原著读者心理期待的顺向相应抑或逆向受挫,是衡量文学改编作品的优劣准则,他们的接受意识当中的心理期待造成了《禁闭岛》在影片和小说之间孰优孰劣的驳论。《禁闭岛》在这方面提供了开创性的思路,两种视点、两段故事、两份结尾,在不影响影像语言的叙事建构的前提下,充分满足了观众的叙事期待和审美期待。

第一部分是泰德作为探员的第一视点。泰德和搭档一起到孤岛精神病院调查女病人瑞秋的越狱案,但他的真正目的是借机找一名烧死他妻子的纵火犯莱迪斯。在调查的过程中,他发现精神病院对病人实行洗脑和药物控制,所以决定找出真相,但最终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被院方洗脑。这个部分采用了传统的线性叙事结构,对故事的背景做了详尽的交代,观众的主观能动情绪从一开始就被引导到泰德的立场上,接受了精神病院所有病人都有问题的设定,甚至当看到病人和医生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下,会不自觉地对泰德的处境感到担忧。

到第二部分,影片完成了一次令人瞠目结舌的转折,将泰德作为客体推至后景,对影片前半程的推理做出彻底否定。种种迹象都表明泰德其实就是莱迪斯,由于他患精神病的妻子溺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他一怒之下枪杀了妻子,由于无法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泰德把自己编织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并在大脑中产生了侦探故事的版本,他的那个警方搭档其实是他的主治医生,而他在精神病院中遭遇到的所有情境都只是一个虚构的幻景。这一结果完全颠覆了观众一以贯之的心理期待。故事在亦虚亦实间铺展,并且间杂着风格诡谲的幻想成分,当幻想和现实的距离拉近时,观众又迷失在真与假的情感困惑中,继而实现了惊悚片追求焦虑和新奇的类型表达。

精神分析:“妄想症”患者的自我膨大

这部电影从头到尾都被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病理论所引导和左右,可以看作是《精神分析引论》的电影版,而泰德所患的正是心理学上典型的“妄想症”。

妄想症(英文: De lusiona l d iso rder), 又称妄想性障碍,是一种精神病学诊断,指“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同时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病症状”。弗洛伊德在他的《精神分析引论》中有这样一段论述:妄想症是一种慢性精神错乱,在当今的精神病学的分类上占据着一个不确定的地位。妄想症的形式根据其内容分别称为夸大狂、迫害狂、色情狂以及嫉妒妄想等等。精神病学曾依靠理智的努力,试图用这些症候来互相解释:病人深信自己受到迫害,因此推想自己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于是渐渐产生了妄自夸大的幻想,这种夸大的幻想是由于力比多从客体撤回,而使自我膨大所致。

基于这种理解来看《禁闭岛》中泰德的反应,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泰德是由于杀妻而无法面对现实,而本能的产生了一种逃避自身处境的潜意识,但是妄想症并不是自己有意识地对处境的一种重构。在泰德身上妄想症表现出来的就是:深信自己的妻子受到谋害,在大火中被烧死,而又由于孩子的死是他最不愿提起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过孩子。在这其中他把自己构想成了一个受害者,那么对于受害着来说,就会自然存有报复心理,而警察作为一个奉公执法而又有权利的人也就成为这种报复行为的最佳选择角色。以此类推,剧情的一切就变得合理化,由于想要报复,他以办公案为名去寻找杀妻凶手;在寻找过程中,他又增加了自己的重要性,他要发挥自己警察的职能,因为他“发现”医院在拿病人做一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所以他决定揭发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妄自夸大症又出现了,剧情一步步演进, 他的重要性就一步步加强。他发现了在C区关着的大学生,认为是自己连累了他,想要救他出去;发现了山洞中的雷切尔,雷切尔告诉了他医院中发生的一切,他想对外揭发这件事;此时他的搭档不见了,为了不让他的搭档受到“非人”的待遇,他决定上灯塔去救他。他在不断地加重自己的作用,其实也是他的妄想症不断在加重。所以, 当乔利医生告诉泰德这一切的时候, 泰德由吃惊到不相信,直到被刺激才回到了现实生活中。

情节走向:亦真亦幻的社会寓言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提到:“梦的意义在于愿望的实现(欲望的达成),而梦所包含的基本内容是身体刺激、白日残余和梦思维。”梦的工作在于把以上三项经过浓缩和具象化转化为一系列的形象,也就是让其成为具象化的过程。在转化过程中,梦思维中的童年记忆和创伤回忆的片段会连续的出现在梦中,使之具备以下的特质:流畅、可理解与逻辑性、去除创伤和再造美梦。于是在梦境中我们弥合了童年时候的创伤,也就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愿望梦境为我们一一得到满足。

在弗洛伊德对于梦的解析中,我们不难看出梦与好莱坞主流电影的相似之处,好莱坞被称为梦幻的工厂,其主旨含义正是希望观众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得到以往未曾体验的或遗憾的快感。《禁闭岛》在类型上看属于心理惊悚片的范畴,但其情节的发展却是与潜意识和梦境息息相关。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禁闭岛》中的梦境是以两种不同的形式出现的,首先是故事情节中主人公泰迪在深层的潜意识,不管是前一种叙事中的治安官还是后一种叙事中的莱蒂斯,主人公始终拘泥于之前的个人生活经历而无法自拔,主人公在纳粹集中营的遭遇、与妻子之间的关系、三个孩子给主人公带来的伤痛,这一切都以闪回的方式出现在观众面前,另外的一种梦境则是以叙事的诡辩构成的理性梦境。当观众跟随主人公的脚步来到灯塔后,纳林博士的解释让剧情有了彻底的反转,也就是说,之前大部分时间中观众所得知的仅仅是一个虚假的叙事而已,结尾的开放又似乎混淆了之前的结论,这个在叙事上的技巧是导演为了呈现其主旨而刻意表现出来的。对于这个梦境中的双重叙事作用在观众的心理上基本已经触及了一个基本性的命题,如果我们所感知到的东西仅仅是一份幻觉而已,那么我们究竟应该如何自处?

于是在《禁闭岛》的叙事中,我们可以找到两种不同的二元对立式,按照传统情节叙事的架构的话,我们轻易的就能得出正义与邪恶这个传统情节中普遍的二元对立项,而当叙事混淆了正义与邪恶的区别后,我们会在影片的情节中叠加了另外一层二元对立项,这时连接主体与客体之间的轴线为爱情与亲情,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主人公竭尽全力寻找自身情感动力的过程。在影片中,治安官泰迪的似真似幻的梦中频频出现他已逝的妻子模样,随着情节的进展观众得知这梦境的出现来自于泰迪对妻子的亏欠之情,在他看来正是因为他没能在纵火犯手中挽救自己的妻子,导致她丧身于熊熊烈焰之中。另一版本中这个被杀害的女人其实是个伤害自己子女的疯狂凶手,她在湖中淹死了自己的儿女并等待泰迪的归来,泰迪被迫亲手杀死了妻子以结束她的疯狂,从而自身陷入人格分裂的窘境中。

在这个双重叙事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一个完满生活的破裂和主人公对完满生活重新整合的努力,前者主人公一直试图寻找纵火犯莱蒂斯,后者主人公干脆把自身化为另一人格让自己恢复完美生活。在这个叙事线索中,妻子的形象直接引导了男性的生命之路。正是由于妻子德洛丽丝意带威胁的邪恶之作,泰迪才会沦为精神病患者及罪犯。正是在这层含义上《禁闭岛》才呈现出更为精密的结构方式。

第一叙事中已逝的妻子并非女性的真身,也不是幽灵的显现,而只是泰迪内心潜意识的直接体现,泰迪对亡妻的思念和忏悔直接指引了泰迪的行动。第二叙事中的妻子的杀子行为更是以直接的行动对泰迪(男性)进行威胁,在精神分析的理论中杀害男性之子的行为带有极强的阉割意义,这个叠加在基础动作上的线索成为美国中产阶级破碎的个体生活的直接体现。影片的结尾泰迪昂首选择了像一个英雄一样死去,正是完成了男性生命中伤痛的转移,并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了道德的最高点,影片借此重新树立了美国中产阶级的救赎之路,这也是好莱坞主流叙事再度发威并重获活力的直接表现。

“艺术作品的典型弗洛伊德模式(像白日梦或玩笑),无疑是被压制的愿望的象征的实现,或者某种间接的情绪结构的象征的实现,由此欲望可以逃避检查,达到某种程度的纯象征的满足。”

表面的现实主义倾向与真实幻觉的结合带有明显的社会寓言的意味,所以,我们可以将《禁闭岛》读作男性个体生命创伤与心灵悲剧的故事,虽然没有提供好莱坞一贯的主人公式精神胜利,但在深层次中它仍然以悲剧英雄的模式成功弥合了主人公(观众)的精神创伤,成就了一幅臆想中的团圆。

深层含义:拯救与自救

《禁闭岛》可以看作是一个关于拯救与自救的故事。背景是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当时,麦卡锡主义横行,恐惧与欺骗弥漫人间,人人自危的压抑感主导着日常生活;在这一时期的精神病学领域,“精神分析模式”和“生物学模式”之争愈演愈烈。而上述一切都在远离美国本土的禁闭岛上集中上演。若与特殊时代相勾连,禁闭岛可被解读为美国社会的缩影,如同它在影片中所构筑起来的两个面向:一是地理学意义上的故事发生地,即与世隔绝的神秘孤岛;二是在心理学面向上勾勒出泰迪内心世界的孤寂如禁闭岛一般。

影片最精彩的地方莫过于当泰迪认为自己找到了一切暗藏在禁闭岛下的巨大阴谋时,考利医生却告诉了我们最大的“阴谋”。原来,男主人公不叫泰迪,而是其一直在找寻的杀妻凶手安德鲁,他是一名二战老兵,因目睹盟军将纳粹战犯杀绝,心理上受到强烈刺激。在他眼中,杀戮本来就是错的,但杀纳粹战犯又何尝是对的呢?杀戮的残忍使他对道德产生深刻质疑。安德鲁的妻子向往着美好生活,但屡受挫折后患上抑郁症,并淹死了他们的三个孩子。安德鲁在悲痛和绝望中杀死了妻子。杀妻丧子事件给他的精神带来沉重打击,并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他深深地自责,由于对家庭的漠视,使妻子罹患抑郁症,并使自己的孩子罹难,而杀妻带来的罪恶感更让他难以释怀。在强烈的心理防卫机制作用下,他把自己幻想成“英雄”泰迪,并认定将三个孩子溺死的不是妻子而是女犯瑞彻尔,杀害妻子的不是自己而是面目丑陋的安德鲁。在高度的自我暗示下,其意识范围逐渐紧缩,并慢慢分不清真实和想象,完全沉浸在自我的内心体验中,并陷入自己臆造的完美情景之中。因此,不管是泰迪还是瑞彻尔以及杀人犯安德鲁都不过是病人臆想的产物。

精神失常的安德鲁,被归入“精神病人”的概念范畴。他(少数)相对“正常”的社会(多数)而言就成了异类,顺理成章地被送进疯人院,并成为规则(如医学)规训的对象。这些情节承载了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的政治隐喻:在民主时代,要警惕多数人的暴政。这便牵涉到法理学上的一组传统概念:民主与法制。民主与法制在现代社会,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没有法制的民主很容易沦落为多数人暴政。对多数人暴政最好的防御,就是将民主纳入法制,并最终建构起法治秩序。

因为曾目睹自己的三个孩子溺死,安德鲁对水有了很深的恐惧感。这便解释了安德鲁在船上的反常表现。而在“调查”的过程中,泰迪不断感觉到疯人院的医生要迫害他,给他服用会产生幻觉的药物,并怀疑“搭档”是安插在身边的帮凶。他试图将无法接受的过去从记忆中抹去,但脑海中残留的部分记忆,却异化为潜意识,通过幻觉的片段传达着信息。每当暴风雨来临前,受环境的刺激,他便陷入臆想,并伴随大量幻觉和暴躁易怒,因此成为禁闭岛上最危险的病人。为了使安德鲁不再危害他人,疯人院对他的处理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主张采取生物学模式,即通过手术切除其脑叶白质,这样就能让他彻底地温顺听话。但主张采取精神分析模式的考利医生和肖恩医生(即“搭档”查克)力图通过情景出演,让病人自觉其场景的不合逻辑,从而跳出自我臆想,重新获知过去的记忆。因此,有关“联邦警察”泰迪上岛查案,都是疯人院为配合其臆想而设计的“演出”,安德鲁恰恰是那个等待拯救的病人。

结语

《禁闭岛》在引导观众不断思考的同时,留下了很多的解读空间。当安德鲁最终发现事情的真相,惨烈的现实让他顷刻间丧失意志,清醒后的安德鲁坐在草坪前的台阶上,禁闭岛一扫之前的阴霾,竟显得格外清亮,这是否预示着希望的降临?然而安德鲁对肖恩医生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下一步怎么做?我们要离开这里,查克,回到大陆。不管这里到底怎么回事,总之不妙。”肖恩医生原本持有的希望重新坠入谷底。这宣告了之前治疗方式的失败,安德鲁不得不面临切除脑叶白质的手术。临走时,安德鲁对肖恩医生说:“这地方让我不由得去思考,到底哪种情况更糟糕,是像个怪物一样苟活着,还是做个好人死去?”安德鲁的这一疑问堪称是苏格拉底临终遗言“是该走的时候了,我去死,你们去生。我们所去做的哪个更好,谁也不知道,除非是神”,以及哈姆雷特的断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的翻版。也就在这时,我们意识到安德鲁确已清醒,但这种清醒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他无法接受充满血腥和罪恶的记忆,宁愿选择脑叶白质切除术,将自己的记忆清零,这可谓是安德鲁选择的自我救赎;而考利医生们之前的努力,也可看作是他者的拯救,虽然这场拯救以失败告终……

在影片的末尾,在落日余晖中望海而立的塔楼,宣泄的是悲怆之情还是希望之意?

参考资料:

1、陈清洋《集体有意识与个人无意识——<禁闭岛>惊悚范式与人物符码解析》

2、刘仕等《对电影<禁闭岛>的双重解读》

3、CharlotteA.A lexander 姚虹译 J D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M]

4、于浩《他者的拯救与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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