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鸟

女儿两岁多时，常拿着画册翻看，还常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看到认识的小动物，会突然问：“它怎么不动呀？它死了吗？”我就赶紧告诉她：“这是给小动物照的相片儿。”以至于她在书上看到了一只小猫，竟然说那是“小猫片儿”。

冬天一个很晴朗的早晨，一轮旭日挂在几棵黑黝黝的枯树后面，映射出一副山水画。一只久违的啄木鸟不知何时飞来，在一棵枯树干上灵活地跳来跳去，尖嘴巴不停地啄来啄去，发出清脆的“嘟嘟”声。正在院中大便的女儿也循声望去，惊喜地喊：“活的鸟！”女儿的话让我一惊。

如今农村的孩子们，刚一下生，家长除了立时给买来一些玩具，同时也会买来几本图画书，像城里的家长一样，通过书来让孩子认识事物、开阔眼界、开发智力。而我们小时候呢？每年一开春，家里大人就整天忙得团团转。即使是这样，每天一家人还要啃窝头就咸菜，喝用一把米熬成的饭汤，剩下四五六七岁的孩子在家里满世界疯跑。上树捋榆钱、蹬梯子掏鸟窝，这居然也是那时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所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到春暖花开时节，就感觉天是那样的蓝，树叶是那样的新鲜，每一片叶子上都闪动着太阳的光芒。每天早上，我们还没睁眼呢，就会被一阵鸟鸣声吵醒。布谷鸟、喜鹊、猫头鹰、百灵、黄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还有麻雀常会“轰”地一声从头顶飞过，穿着绅士服的燕子会摆动轻盈的身姿在空中翻飞。特别是夏季，我家堂屋中央的房梁上常会有一窝小燕子出生。每当大燕觅食归来，小燕就会把大张的嘴巴伸出窝外，发出急切而柔嫩的“啊啊”声。大燕也常在房梁的电线上歇息，不时发出温柔的呢喃声。燕子的大便在地上常见。一次，我们一家人正围着饭桌热火朝天地吃饭呢，猛得“噗”一声，燕子的大便竟落进了父亲的饭碗里。父亲见了一阵大笑，随后倒掉又盛了一碗。而如今呢，人们的门窗都换成玻璃的了，麻雀很少见到成群的了，燕子竟也难觅踪迹。一次一位大伯对母亲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些修好的人(信那个的人。母亲说了不让瞎说，大娘肯定也这样嘱咐大爹了)，屋里可以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不能把玻璃擦得太干净喽！为什么？那样容易对鸟造成误伤！你想，玻璃太干净喽，鸟见了，还以为这什么都没有呢，结果一飞过来，‘嘣----’死了。”难道真是人们太干净的玻璃窗把鸟们扼杀了？

这又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一篇散文《无鸟的天空》。说是一个小男孩随父母来到荒茫的戈壁滩生活。那里的地上没有一棵草，天上没有一只鸟，小男孩整天望着灰蒙蒙、光秃秃的天发呆。父母一见着了急，生怕自己的孩子这样呆下去会呆傻，赶紧给孩子买来画册，指着上面的鸟说：这是鸟，它能在天空中飞翔。小男孩惊奇地问：天上什么都没有，小鸟怎么能呆在天上呢？它不会摔下来吗？这使他的父母感到一阵阵悲哀。我也感到一阵阵悲哀，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家人孤零零地住在什么都没有的戈壁滩上，多可怜呀。

如今，每年春天看着树上一串串的榆钱，我已懒地理它们，任它们被风吹散吹落。而女儿还不知那绿绿的圆片片是何物，更不知那东西还能吃，好问的天性也没使女儿问过那是什么，因为女儿的眼睛关注最多的是电视上的《猫和老鼠》、《舒克和贝塔》，小嘴巴咀嚼的是买来的各种零食。如今一想起小时候蹬梯子掏鸟窝的情景，就后怕，天生胆小的我，那时哪来的那勇气？总疑心那时肯定有神仙在护佑着我，要不怎么就没摔下来？或是被钻到鸟窝里的蛇咬一口呢？

女儿上一年级后，记住了老师说的一句话“大树是小鸟的家。”可有的鸟不在树上安家呀！ 贝图品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