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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邓濂题《郑文焯冷红词稿》探微

2020西泠春拍古籍善本·金石碑帖专场的“稿钞校跋本版块”及“清代学者、藏书家、金石家墨迹专题”,以晚清四大词家——郑文焯《冷红词稿》领衔。此稿前有邓濂序,后有吴昌硕跋,数量达五十余页,为目前市场所出整批郑文焯词稿之最,所收部分为未刊稿尤为难得,是为研究晚清词学之重要文献。

时代文人之境遇

世变中的一代词宗

心怀天下,何以“清空寄托” 

以学入词,问这个世界会好吗

冷红得词,尝教其歌之

 招隐之处,大鹤洞天开


2020西泠春拍

8.5-8.7预展,8.7下午-8.10拍卖

7.25-7.26上海巡展


8月7日 A厅

15:30  古籍善本 · 金石碑帖专场


▲2020西泠春拍 古籍碑帖专场

吴昌硕、邓濂题《郑文焯冷红词稿》(部分未刊)

清代手稿本

1 函3 册53 页(另题跋2页) 纸本 册页尺寸:33×18.2cm

说明:吴昌硕题跋,邓濂作序,汤定之题签。部分词稿未见刊行。

著录:《上海近百年诗词选》P339,上海诗词学会“诗选”编委会编纂,上海

百家出版社,1996。

参阅:《词学季刊》第一卷,第三号 P186。第二卷,第三号 P132。


郑文焯之词稿自当受瞩目。此三册五十余篇词稿及诗画题赠,部分未见载于刻本。郑氏钻研词律,期间涂乙改动,未经虚饰,可见勤勉。将初稿本与誊清稿并置、稿本与刻本汇校,对研读理解郑词大有裨益。新发现之词籍序跋,为清代词学文献提供珍贵资料。

该册仿佛一枚三棱镜,不仅从作品最终形态折射出创作的动态过程,还展示出郑氏特有的学问谱系,带出大量值得讨论的内容:

比如: 重要词家结社交游考; 晚清“以学入词”的现象; 时代变局中“词”为“史”注的问题。

另有,郑氏自用印所彰显出明确的“印史概念”; 其拒绝旗制、恢复汉姓的态度; 对女性文学的庄重推荐; 词家中罕见的通音律者; 对收藏鉴赏特殊的理念;关于杭州不一样的《武林旧事》...

精研此册,词作、词籍序跋、校议、斟律俱全,可发掘郑文焯清空论之渊源。它展示出的不是一个刻板的遗老形象,而是一个敏锐判断新经典的理论家。其一代词人之哀情,源于对新时代的未知,其笔下有不能保守旧制的紧张感。但也是正是这种紧张促成的笃学精神,促成晚清词学四家上承常州词派,下开近现代词学的格局。

2020西泠春拍另有:陈运彰录校《清真集》,则是依据郑文焯校勘成果再进一步,可视为辛亥后《词学季刊》派之代表。更有顾广圻、龚自珍等诸家跋宋拓定武兰亭本重磅呈献,带出开吴中派声律词学先声的经史大家顾广圻、与常州词派关系密切的龚自珍一段渊源(文末附精赏链接)。精读郑文焯,这位跨世纪、跨时代的词人,其功在促进晚清词的中兴,其或许亲历了清词的落幕,而从长远看,词学不终结,此所谓好事近。


壬戌(1922)首夏,湖上读竟书四十字,
老缶时年七十有九


册末吴昌硕感念旧友之手泽,全面精妙。借缶翁四十字,得以大致了解郑文焯生平以及此册内容所指概貌:
 
大鹤归辽海:为何郑文焯出生辽宁奉天,却执称自己是高密人?其冒险高调恢复汉姓的理念何在?吴昌硕也曾为其刻“高密“印,册中屡次出现“巨郑”、“经神后裔”、“郑”印究竟何意?
 
犹龙好画图:郑氏善丹青,龙爪作图或特喻指墨画。吴昌硕赞“且园而后大鹤仙”,且园即铁岭指墨画家高其佩。此册书法艺术价值不必多言。
 
词高双白石:“双白石”指南宋词人姜夔和张炎。清季四家中王鹏运、朱祖谋、况周颐力尊吴梦窗,郑文焯较主张通过姜白石达疏宕之境。此稿根本乃彰显郑氏中晚期词学风格与理论主张,以及较过往的转变。
 
众异一奇觚:除却词人身份,书画自娱外,郑氏更是校勘经籍、凿字古出的治学人。三十岁前致力金石小学,后始学作词。“觚、图、吴、呜”同韵外,觚谐音“孤”。文焯与众异,只因词名太大,掩盖其学术本色,这一点郑氏自评中多自谦。
 
小印钤残碧,零笺记古吴,故人聊屈指,系缶剩呜呜:残碧为郑氏早期作品,指诸人交往之早。综观此稿涉及的二十余位人物,郑氏多为怀念,交往十余年唱和不断,书信往来不断。


(一)

时代变局中

“词”为“史”注的问题。


根据叶嘉莹先生的观点,清人作词十分隐晦,看待清词,当把“词”作为“史”之注。大鹤是维新派的支持者,与康有为、王鹏运关系非同一般。其终生挚友王鹏运曾在甲午后上奏《割地讲和万不可行折》,指责李鸿章父子献媚岛夷。庚子国变,大鹤为之震动,山河破碎,国之不国,笔下交织着忠君眷怀与易代悲感。

十分重要的《三姝媚》:

28《三姝媚
王幼霞前辈赋春柳词,文道羲出都时有和作,尝为人写于纨扇,见而和之
丁酉七月十九日篝镫写此聊寄深哀。明日当函示道羲不能无西园之思也。

注:王幼霞即王鹏运,晚清词坛宗师。文道羲即文廷式。
根据时润民论文《郑文焯生平心曲发微》的读解:用“永丰坊畔“指代天子之事,其时的天子,自然便是处处受制于慈禧的光绪了。是故郑氏“永丰坊畔,更谁留句”的一问,才显现出了真正的背后隠喻之意,这并非只是在说什么文廷式出都后将无法再有与王鹏运的唱和,而是暗指文氏此去,光绪帝身边就少了一个能与王鹏运同心者,所以郑氏才会在下片发出“故国繁华,但锦沟流恨,旧莺啼处”的无奈,郑氏透过文廷式年被逐出京这件事,感到光绪帝实无能力抗衡慈禧,想要再见到国家繁荣复兴,恐怕将很困难了,此后留给他们士子的只能是满满的长流之恨。通过以上解读,郑氏《三姝媚》此作可谓是情深意隐的典范。
丁酉为1897年。1896年,文廷式著即革职,永不叙用,并驱逐回籍,不准在京逗留。此后一变而戊戌维新,再变而庚子拳乱,三变而辛亥革命。

23-1《贺新郎·秋恨时庚子秋始善草楼稿》
“良歌之哀聊以代哭,吴箫燕筑感音而呜。
时庚子秋始,善草楼稿。


(二)

晚清“以学入词”之实例

珍贵的未刊词籍序跋及郑氏词评


从郑氏中晚期作品中,不难发现从文人词的诗化性向学人词之知性转变。这一类“词学词”的特征,就是在词的序、注中,介绍词人对词调、词牌或词之体制源流衍变,公布词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大鹤词序好比“鹤脖子越来越长”,呈现出其由创作渐转入词学研究的过程。


15-1《鏁阳台》
清真体,《梦窗集》中又名曰《江南好》,《清真集》又有《满庭芳》与此同调。清真、梦窗集神妙在情景杂写,而使人歌关出地如其窗中所愿言噫亦难矣。
尝诵梦窗三姝媚词云:送春犹未苦,苦送春...语极凄宛,此际此情,感音而作言愁...

注:庚子年作。


10-1《浣溪沙》

夜航船。古乐府有其曲。皮日休答鲁望诗云:明朝有物充君信,■酒三瓶寄夜航。其名旧矣,今惟江南有之。 

录比竹余音新稿。

10-2《浣溪沙·半夜钟》

石林诗话尝辨张继枫桥诗夜半钟声,以为吴中自古已然,历引南史丘钟孚夜读以钟鸣为限。兼据乐天飞卿于鹄诸作为夜钟之证,而讥欧公未尝至吴。余独爱唐刘言史夜泊润州江口诗有千船火绝寒宵半,独听钟声觉寺多之句。自来漏咏夜钟者当逊此一筹

注:1902年郑文焯刊行《比竹余音》四卷。

34-1《莺啼序》

感事和君特丰乐楼韵

注:莺啼序又名丰乐楼,始见《梦窗词集》,为吴文英所创,系词中最长的词牌。梦窗为吴文英别号,字君特,南宋后期词人。梦窗曾在西湖涌金门丰乐楼楼壁上大书《莺啼序》。


册中新发现的词籍序跋及词评,当视作清代词学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极高的理论价值。

3 邓濂书《冷红词序》(未见刊载)

注:此新发现邓濂《冷红词序》,为刻本中沈瑞琳与陈锐作《冷红词序》外一种,邓氏遗稿《顨盫集》亦未录入,钤“石瞿翰墨、鄧濂、似周、古之伤心人“诸印。《冷红词》二卷,光绪二十二年(1896)沈瑞琳于耦园为郑氏刻此集。根据邓序“成冷红词四卷“,与今尚存南京图书馆《冷红词》稿本四卷数目相同。

《冷红词》多小令,此集之名源于郑氏对侍儿红冰的怀恋。郑文焯性情好尚,差与白石相同,自制新词,小红低唱,固小坡心目中之所存想不忘者。(见下文郑氏“得一词尝教小红歌之”印)。冷红时期,文焯数次赴京应试,多少相思离别。此时姜夔词风仍然是郑氏学习的主要对象,但已经开始着力学习梦窗、清词风,稿中多处呈现。

光绪甲午战争爆发,郑文焯闻得战事,虽然身处下僚,但心存魏阙,集中不乏“史词”之作,表达对国运隐忧,北人南下,浪迹江关的无奈。这也是邓序强调的“岂知金迷纸醉皆关漆室之忧”,”鸎花社稷蜗角山河国运之衰不可复矣“、”近者世变益亟,时事益艰,遘遻亦益悴“之意。

郑氏《温飞卿金筌词考略》佚稿重现:

此为民国二十二年《词学季刊》(第一卷第三号),龙榆生辑文后,在期刊专辟《大鹤山人词集跋尾》专栏中为首第一篇——《温飞卿词集考》之底稿!这些评论唐宋词人词作的跋语,后被整体收入《大鹤山人词话》。

郑文焯批校《金荃集》用功不浅,所得甚夥。其致朱祖谋书云:“《古今词话》之误以《春晓曲》为《玉春楼》,《全唐诗》附载又羼袁国传之《菩萨蛮》…”即源自此期间的研究成果,转述的也是此稿中的内容。张尔天《与龙榆生言郑叔问遗札书》云“叔问尚有考证《金荃集》一长跋,写于卷纸,未装裱,亦为□□借去,又不知落入谁手矣”亦指此稿。

30-2 郑文焯《温飞卿金荃词考略》


注:宋元以降,明清时温庭筠文集,所传《握兰集》、《汉南诗稿》早已散佚。郑文焯以聊城杨氏海源阁旧藏南宋淳熙鄂州本《花间集》,勘定明万历间归安第一桢及明毛氏汲古阁刻《金筌集》及《别集》譌舛十四字,补一字。其论及主要问题:

一是《金筌集》分卷目录,尤其是词集单独成卷的问题。

《宋志》延《新唐书艺文志》,所载温庭筠分卷目录卷数相同,明代焦竑照此录入。唐志所列十卷,诗词不分,词没有作为专集列出。欧阳炯《花间集叙》只提温飞卿复有《金筌集》而没明确说卷第。《唐才子传》中只关注了令狐绹假其修撰密,也就是温庭筠作为丞相的金牌枪手之事,未涉及文集卷第。

二是词与乐府关系。顾予咸、顾嗣立父子在温集的整理发掘中,有着非常大的功绩。根据顾注,其亲见宋刻《金筌集》,将温庭筠所作词单独成卷,此为重要的底本和参校本。可惜“顾氏未据以校刊行世”。郑文焯论“时(唐)词属于乐府,未有专家,至宋始重注倚声,固于《金筌集》中别处词一卷。其词集名始见于此。”在曲子词之外,乐府也是词的一个正名。于整个广义乐府范畴中把握词史,是近代词学研究的一种科学观念。

此外,涉及词牌格律与韵脚形式。同一词牌有正体变体的创作形式。根据清代沈雄编撰《古今词话》对《玉楼春》的释义,郑氏比较庭筠《玉楼春》“家临长信往来道”(“今多为《春晓曲》讹已”),与顾夐、牛峤、魏承斑所作玉楼春异同。另明·许学夷:庭筠七言古声调婉媚,尽入诗馀。如“家临长信往来道”一篇,本集作《春晓曲》,而诗馀作《玉楼春》,盖其语本相近而调又相合,编者遂采入诗馀耳。
《秋思耗·半雨楼闻雁》、《木兰花慢》等同时收录了稿本和誊清稿,纵观全册,郑氏初稿多用白纸,后删改誊录于花笺之上,行格与书法亦加改善,其余各稿中勾乙几随可见,多处删改再三始成定稿。

14-1《秋思耗》

6-2 与8-1 《木兰花慢》
18与26《秋思耗》
19《鹧鸪天》《念奴娇》
注:益堂家有四可堂,旧时觞咏地也。木兰花慢稿中,“西园鹤语印五次钤盖,“叔问手校”两次钤盖,应当为作者反复修改自明作记。

(三)

重要词家结社交游考

惊现“同社连句”风采

稿中提及人物达二十余人,包括晚清词坛宗师王鹏运,还有王以敏、张祥龄曾彦夫妇、陈启泰、文廷式、易顺鼎、吴重熹等词学重要人物。这其中一些为郑氏前辈,一些是其“同年“结下的友谊,各人发展方向机遇不同,无论是身居高位的一方,还是江南退士的一方,一直保持联系,十年期约不鲜见,后多以遗老相伴,直至一方离世。


人物列表
编者注:括号内为 词中提及名号-词笺编号-生卒年
”/”后为手稿中未注明,刊刻时补示所涉相关的人物。
 
王鹏运(鹜翁5-1、王幼霞前辈28-2、/半塘老人14-2)1849—1904
王以敏(梦湘31-2)1855-1921
张祥龄(子芾5-2、子复31-2)1853~1903
曾彦(其室曾氏季硕有才名著桐凤集 5-1)夫妇
朱孝臧(/彊村35-2)1857-1931
陈启泰(臞庵中丞8-2、/臞庵26-2)1842—1909
文廷式(文道羲28-2)1856—1904
易顺鼎(中实同年4-1、5-2、22-1)1858~1920
吴重熹(中懌使君24-1、吴使君中怡32-2)1838-1918
潘曾瑩(小鸥波馆主/潘惺叟32-1)1808-1878
云闲(山僧云闲22-1)
程淯(白葭/秋心楼主 27-2)1870-1940
朱槐庐(槐庐16-2)
陈竹士(竹士22-1)
金逸(瘦吟楼 纤纤22-1) 
 
以下为未确定及不详者
研生(5-2 或为沈瑞琳,为其刊刻《冷红词》《比竹余音》者)
瓠园主人(或为何栻29-1)
中隐先生(7-2、26-2、32-2)
叔瑟6-2、8-1)
八兄(江宁藩使恩八兄18、金陵思艺堂八兄布政26-1、益堂八兄·四可堂26-2)
(23-2)
閒堂(/26-2)

罕见的同社连句


31-2  《永遇乐》
虎丘迴棹,叔问作图,同社连句题之和稼轩
注:每一句后标明作者,子复即张祥龄、梦湘即王以敏、叔问即郑文焯。

珍贵的同社连句为我们展示了词社风气。正是晚清盛极一时的词社活动,造就了晚清四大家。词社活动展现风气所趋。命题设馔,周而复始,筹社同连韵,吟句互赏怀的词社昔日样貌仿佛回到眼前,而此时只见,子复笔下“残”字, 梦湘“夷”字, 叔问“ 荒”字。

郑文焯创立或参与的结社活动就有:宣南词社、壶园词社、鸥隐词社、咫村词社(王鹏运主持,四大家齐聚),包括后期与时事相关的庚子秋词唱和、春蜇吟唱和。晚清词人结社唱和活动十分频繁。郑氏后期诗稿中“几年零落旧盟鸥”(25-2好事近)“谁识,鸥盟冷客”(14-2),沪江夜游于 “拜结处吴笺恨、零落旧题,别后湖山总无色“(5-2兰陵王)即怀念鸥隐、咫村往事。

挽张祥龄曾彦夫妇

5-2 5-1 《兰陵王》

子芾宦游秦中别近十年,今墓有宿草已。伤心之极致,欲歌词代哭,发其哀断辄不能声,诵研生中实两使君挽词,并和清真此曲,触绪悲来,感音而作,不自知其涕之何从也。

注:子芾即张祥龄。易中实即易顺鼎。张祥龄与郑文焯交往既早且久,其于光绪二十年(1894进士后一年(1895)官赴陕西大荔知县。后张氏卒于任所,郑作此《兰陵王(断肠直)》悼之。正式出刊的小序中涉及曾彦。曾彦为张祥龄妻,学诗于王闿运,刊有《桐凤集》。张氏、郑氏夫妇四人交往甚笃。“子芾宦游秦中别近十年”,即1905左右写下此作。 

前调 沪江夜游感作,忽值鹜翁狂喜不寐,因于结处及之。

特别加注:其室人曾氏季硕,有才名,著桐凤集。先收七年冬同人姑鸠赟,登于吴中横山,归柩来起,何如?

注:鹜翁即王鹏运。参照28笺《三姝媚》,文廷式为戊戌维新期间重要人物。文廷式、王鹏运与张翔龄相继去世于1903-1904年,郑氏在此一时期,心情怅惋,“去年既悼子复,今兹幼瑕、道羲相继云殂,伤江南旧游零落殆尽“。



(四)

“二铁”刊刻之郑氏自用印

有明确的“印史概念”


通过对这一批词稿的整理,我们发现郑氏自用印全然超出一般文人印之审美,所展示的“印史概念”令人惊诧。印章刊刻者集中在“二铁”,苦铁吴昌硕、冰铁王大炘

吴昌硕是郑文焯寓居苏州结交最早的友人之一。二人交往可以追溯到光绪七年(1881),郑氏“梦游石芝崦“倩顾沄作画,吴昌硕题词。

之所以说郑氏自用印有“印史概念”,是因为我们看到赵之谦“印从古出”理念的洗礼。郑氏选择的自用印,从古玺风格、秦汉官印、汉私印、汉陶器铭文风格、汉砖印、封泥印、肖形印、汉玉印、六朝悬针篆风格、宋元楷书押印、圆朱文印、浙派印俱全。

其中八方印,为《大鹤山人自用印集》未刊之新发现。“西園鶴語”钤印达到十次。此外,根据印谱所载边款信息,结合词注中人物行年、用笺用印情况,加之书法互证,对了解词风也有极大帮助。
 
册中所钤 吴昌硕刻郑文焯自用印一览

册中所钤 王冰铁刻郑文焯自用印一览

册中其它用印

印面及边款文字补录:

吴昌硕刊刻

大壺(朱)甲申立冬日,大壶先生属,仓石。(注:相同内容共刻三枚。甲申为1884)

鶴公(白)

瑕东客(白)乙酉四月维夏,仓硕。颇得汉人铸印法,仓石又记。(此印也被印刷于专用笺上

冷紅詞客(白)冷红词客小印,苦铁。

小坡(白)仓石道人。

老芝無恙(白)老芝印,昌石刻。

叔问(白)叔问索刻于唯亭舟次。老苍。

大鶴天隱者(白)(印刷于专用笺上)

王冰铁刊刻

鶴記(朱)以今隶入印始于六朝。冰铁仿制。

鶴語(朱)竹醉寮(白)双面印仿曼生法,时谷。

叔問手校(朱)老芝经眼(白)小坡世叔命冋堂刻

叔問(朱)

郑(朱)瘦碧(朱)冰铁制。

高密(白)临古封泥高密二字,以尘大鹤天隐者文房,冰铁王大炘刻。

(吴昌硕刻有相似一方,边款:拟封泥之残阙者,丙申二月,老缶。)

樵風逸民(朱)(用此印当在辛亥后)

赵仲穆刊刻

石芝崦夢遊客(白)仲穆为小坡孝廉属,辛巳十月。

其他: 

西園鶴語(白)

大鹤山房中最珍之品(白)

鶴記(白)

鶴語(朱)

鹤(肖形印)

鶴記(朱)

巨鄭(朱)

鄭記(白)

經神後裔(白)

叔問六十後所作(白)

石芝西堪(白)

石言(白)

傖歌(朱)

得一詞嘗教小紅歌之(朱)

郑氏自用笺也颇具特色。著名的“大鹤天隐”专用笺,以晋泰康九年画鹤砖拓片附以吴昌硕刻“大鹤天隐者”印,抱碧斋陈锐有诗《鹤冲天》云,此取“残唳写谁听”之意。另有以五凤元年砖拓加吴昌硕刻“ 瑕东客”印,取“助尔添修五凤楼”之意。

可见,郑氏不仅将词提到与学同等地位,在他所涉及的任何领域,印学甚至医学(民国卜居上海后,以行医为业)都要按照治理经学之义例,回溯经方之原旨。其著《医诂》也获赞医林“仅见之作“,词史、印史、医史都是一样的理路。

(五)

从文焯到“郑”文焯

拒绝旗制、恢复汉姓乃终身大事

郑文焯本名“文焯”,无汉姓,三次会试失利后,申报恢复汉姓。作为汉八旗后裔提出不再依顺旗制,去掉军籍,在当时属于出格之举,这在张鸣珂《谈艺璅录》有记载。

郑文焯出生奉天,也就是今天的辽宁铁岭,祖上原籍山东高密。高密市东汉经学大家郑玄故土,高密郑氏即郑玄后人。

其自用印中两方临古封泥“高密”朱文印,为吴昌硕、王冰铁同时所刻,常见其用于画作,此处见于书札。《大鹤山人诗集》亦署名“高密郑文焯”。添姓之事,并非一时兴起,从引起八旗惊诧,到向世人不断强调,从文焯到郑文焯,添姓一事,“久经报可”。

另一方值得关注的“经神后裔”,即指自身为高密儒林“经神”郑玄之后。

9-2  9-1《千里草》
注:钤“经神后裔”。

“高密”“郑”文焯 小像

郑文焯的“小坡”即沿其父(其父世称兰坡先生)称谓,高密郑氏从隐其郑姓,到夸大书写的郑姓,再到“高密”、“巨郑”、“经神后裔”,宣扬的是自身的回归之路。




此册另有

册中所收多为郑氏寓居苏州之作,年款存记“丁酉(1897)”、“己亥(1899)”、“庚子(1900)”。转换成作者成集的说法,大致处于冷紅时期到比竹餘音时期。
易顺鼎因得罪岑春煊罢官还湘:

易顺鼎为郑文焯同科举人,也是其南来苏州后交往最密切者。易顺鼎甲午时曾积极应战参与湘军宿将刘坤一军幕。据《易佩绅易顺鼎父子年谱合编》,光绪甲辰(1904)顺鼎在龙州,因争赌规、阻挠裁营等事迕岑春煊被参。顺鼎三月去职,四月离龙州,寓沪两月余。后易顺鼎上访都察院,自呈冤抑得以复职。

4-1《兰陵王》

沪上舟遇中实同年,自龙州罢官还湘,道沪上出示去年见怀…和清真此阙,邮寄浮沉,经年感伤,即和答之。

注:光绪癸卯(1903)顺鼎中进士,出都。十一月抵任广西龙州观察使,时岑春煊为两广总督,饬裁绿影,正月,顺鼎因裁营之事频频电禀,岑皆斥以“荒唐”,讥其文士一流为于国无用的“画饼”。顺鼎复电文笔峭厉敢言:“若以此为荒唐,恐荒唐别有人在”,并不屑辩论。《郑孝胥日记》亦有大量记载。
赴陈启泰升任江苏巡抚之公务宴请,此为已知仅有的郑、陈二人同场雅集留存:

谁也不会想到,这一份官员与幕僚联络感情的“照面会”上的词作,竟成为留存仅有的郑、陈两人都参与雅集的记录。郑文焯婿戴正诚在《年谱》中记下一个美传“(郑氏)侨吴三十馀年,先后巡抚十九人,均慕其才名,延赞幕府,丰其廪给,资其讽议。”另有记载“(启泰)为江苏巡抚,驻苏州,陈素风雅,延叔问处幕中,故吴门词流接武”。照理说,两位有同好,同往聚会、共赋佳篇的记载应该有很多。其中原因非常复杂,主要是两江官系“清流、浊流”之分,而郑文焯与两派都有交情,反而夹处不便。

8-2 《声声慢

臞庵抚部晚秋宴席赋呈兼示同坐和之

注:根据时润民论文《郑文焯生平心曲发微》专章分析,郑氏此次参加陈启泰设宴,时在1908年暮秋。陈启泰此年升任江苏巡抚,他的上一任是陈夔龙。原本接替陈夔龙的是张曾敭。但上一年张曾敭遣兵捕杀革命者秋瑾,引发江浙士绅极度不满,清廷无奈改弦,所以说陈启泰的上任还经历了这样一番波折。

陈启泰调任江苏前后,当时两江官员内部间已经不和谐,分为陈夔龙、端方两大阵营。也就是所谓“清浊”之分。所谓先后巡抚十九人,均慕其(郑文焯)才名,延赞幕府,十九人中就有端方。从郑文焯题《文叔阳食堂画像石刻》拓片即可证。而至于陈夔龙、陈启泰一派,无论为人、施政皆优秀,加上张仲忻、夏敬观的关系,郑氏没理由不与之为善。
吴重熹之约:

24-1《一萼红》

早春残雪,西碛看梅,有忆中怿使君五湖旧约,今方布政江左游计,未偕归舟,和石帚此曲赠之。

注:吴重熹与郑文焯为两世故交。光绪二十五(1899),吴氏任江宁布政使期间,与郑文焯相过从。
辛亥后,归寓津门,闭门谢客。陈锐词《一萼红·送吴仲怿布政量移几辅》中小注:文叔问和石帚奉赠词意,当同行看梅。吴重憙《石莲闇词》中《一萼红·叔问以和石帚词相赠,步韵奉答,即题其沽词小卷》,有明确的“庚子二月”编年,即1900年。

32-2《满江红

吴使君中怡京口舟中五日见怀次韵却寄

注:吴使君中怡即吴重熹。

郑氏对女词家以及女性文学常有庄重推荐。其通音律也为词家中罕见。其对收藏又有自己鲜明的态度。

除了上文 5-2 5-1 《兰陵王》对张祥龄妻子曾彦及其作品的特别提及,还涉及随园女弟子金逸,及于此相关的瘦吟楼纤纤遗琴往事。

22-1《寿楼春》

题瘦吟楼纤纤女子遗琴。纤纤为陈竹士妻,有才名,早卒。竹士为作《虎山寻梦图》以悼之,余昔与易仲实同年尝泛山塘,件虎丘寺壁悬此琴,为抚秋思一曲,山僧云闲以之见贻,因作是解
注:瘦吟楼,金逸,随园女弟子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位,字纤纤,一作仙仙。陈竹士妻。

郑文焯以精通乐律著称。俞樾《瘦碧词序》云:“高密郑小坡孝廉精于词律,深明管弦声数之异同,上以考古燕乐之旧谱,姜白石自制曲,其字旁所记音拍,皆能以意通之,余尝戏谓君真得不传之秘于遗文者也。”。

其学琴而受了李复天秘传。当年亦乃凭借超的弹奏技艺和儒雅的风范,使得其故交虎丘山寺的云闲和尚以“纤纤琴”相赠,极富物贻知音的高尚意味。此后,当郑文焯欲转出此琴时,同样如此。此后,郑氏另有题记:前见慕莲案头有琴谱,询知为其女公子学琴所需。敝藏陈竹士室人金纤纤琴,极有古音,近十余年不弹此调,欲售与素人,不审执事能为之作缘否?以闺媛正宜得之。


26-1《秋思耗》
得一词尝教小红歌之

郑文焯为词家中突出的懂音律者。其有”冷红阁侍儿南柔制“字样暗纹笺。南柔亦即小红。大鹤常引吭高歌,令侍儿吹箫和之。按郑文焯所言,其词多能歌,而且其丫婢能歌其词。

4-1《兰陵王》

“谁谱秋词案工尺”

关于书画题记:

27-1 《寿楼春》 

题南宋院本画扇有德寿宫题句

32-1《蕙兰芳引》

小鸥波馆主璅画兰卷子

注:小鸥波馆主人/潘惺叟,即潘曾莹,潘世恩次子,道光二十一年进士,由编修官至吏部侍郎。工书、画,初写花,以徐渭、陈淳为宗,冶澹有致。

其关于杭州不一样的《武林旧事》显家国情怀:

27-2《满江红》

赋精忠柏,追和岳忠武韵,为白葭

注:程淯,字白葭,江苏吴县人,于清末自北京寓居杭州,在西湖建一别墅,名日 “秋心楼”。在戊戌变法失败后,他还曾营救了康有为。郑文焯晚年与程淯交往密切,书札往还频繁。郑氏因人选题,十分明确。

郑氏早年有一度专攻经学,后期字里行间多有显露:

16-1 《题槐庐校经图》

郑氏自云:自怜头白揅经客,食字空空不得仙。

注:朱槐庐,创办校经山房,扫叶山房经理 。揅经客的说法,自当出自阮元揅经室集。

35 文集中注此为“同彊村作”, 彊村即朱孝臧

注:郑文焯另有记,吴城小市桥,宋词人吴应之红梅阁故地也。桥东今为吴氏听枫园,彊村翁近僦其园为行窝。此阙开篇冷“枫”出自此。朱孝臧与郑文焯结识于咫村词社。王鹏运去世后,朱孝臧是郑氏最亲密,相交最久的词学伙伴。唱和慰藉,校勘密切往来。是为真正同志。


本册内容参阅 :《 词学季刊》第一卷,第三号 P186。第二卷,第三号 P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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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广圻、龚自珍、沈树镛 、叶昌炽四家题跋《宋拓定武本兰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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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录:2.《思适斋书跋》P226,(清)顾广圻撰;黄明标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3.《缘督庐日记》卷十六,(清)叶昌炽撰,民国二十二年上虞罗振玉蟫隐庐印本。

4.《龚自珍全集》P299,(清)龚自珍著,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5.《顾千里集》P232,(清)顾千里著,王欣夫辑,中华书局,2007。

6.《郑斋金石题跋记》P60、61,(清)沈树镛著,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

册页尺寸:33.5×18cm


藏家简介:张增熙(1870~1917),字弁群,又字查客,吴兴(今浙江湖州)南浔人。为富绅“四象”之一张颂贤的孙子,张宝善长子,张静江长兄。其年二十一应童子试。曾漫游西欧各国,考致强之道。1902年归国创办正蒙学塾。宣统间援例助捐郎中,转京分法部派调邮传部,辛亥革命后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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