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

               谈瀛洲

　　（一）

　　为什么要种薰衣草呢？当然是因为它的香。

　　前一阵，阳台上我种的一株羽叶薰衣草，正开着蓝紫色的花。它的花，都是在枝端长出一个穗状花序，然后从下往上次第而开。把鼻子凑近了它的花序去闻，闻不到明显的香味。那么它的香味在哪里呢？如果剥下几个小花苞揉碎了，就会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它的茎、叶也是如此。也就是说，薰衣草的香味包含在它体内，它的整株都含有浓烈的香味。

　　有一年的7月跟朋友到新疆的伊犁，在那里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薰衣草。那真是一个紫色的花海，在空中弥漫着一股氤氲的香气，不知是来自花还是来自枝叶。这个花海在微风中如波浪般微微起伏，蔚为壮观。

　　（二）

　　还有一种英国薰衣草（又叫狭叶薰衣草），是我从种子种起来的。

　　秋天在花盆里撒下种子，不久就发芽了，长出一批有着两片狭长子叶的幼嫩小苗。因为萌出的幼苗太多了，我只得狠心疏去一些，不然它们都会长不好。这对幼苗是件残酷的事，却是种花人有时不得不做的——空间有限的，不是所有的生命的可能性最后都能得到实现——这是我从童年起就栽种花草时就知道了的。但在拔起一株幼苗时，我立时闻到了一股薰衣草特有的芳香—这告诉我它是薰衣草的幼苗没错，而不是什么别的杂草的幼苗，而且，从幼苗时代起，薰衣草就浑身充满了芳香油啊！

　　这些英国薰衣草的小苗苗第二年就长成了叶子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绒毛的小灌木，所以看上去是灰绿色的。

　　虽然中文名字叫“草”，薰衣草并不是草本植物，而是多年生的小灌木。

　　到了春天，英国薰衣草长出一根根的穗状花序，由下往上地开出一朵朵紫色小花来。其实，英国薰衣草是薰衣草中栽培最广泛，也是变种最多的，还有开粉色和白色花的品种。

　　薰衣草品种很多，平常在花市中所见的，主要是羽叶薰衣草、齿叶薰衣草和阔齿叶薰衣草。这几种我都从花市买来种过。以齿叶薰衣草的叶子形态为最美，但在花市却最少见；阔齿叶薰衣草的叶子要宽大些，白色绒毛更明显；最多的是羽叶薰衣草，可能是比较容易开花的缘故吧，春、秋两季都会开花，而且花开不绝，只要肥料足够，一批花穗开完了还会长出一批。

　　（三）

　　种过香草的人都知道，香草很少有虫害。没有虫子会去吃薰衣草，牛、羊、马、鹿等食草动物也不会去采食薰衣草。也就是说，动物多数不喜欢香草。对人类来说很好闻的“香”味，对它们来说很“难闻”。庄子曾说，“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也就是说，在视觉方面，动物的审美跟我们不同。看来，在嗅觉方面，它们跟我们的审美也不同。

　　所以，让浑身充满香气，对薰衣草来说，是它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而人类喜欢这种香气，也体现了人之不同于动物，是有灵魂的生物的地方。

　　（四）

　　薰衣草的花和枝叶晒干之后，香味浓烈而持久。我的一个学生从英国回来，带了一个薰衣草的香袋送我。我把它夹放在叠起的干净衬衫之间，衬衫上就带上了它淡淡的香气。

　　薰衣草的香气据说有镇静作用，泡茶可以缓解失眠。但如果是泡薰衣草的干花苞的话，我的经验是最好把它放在一个纸质的茶包里，不然它会浮在水面上，你喝的时候会喝一嘴毛扎扎的花苞。阔齿叶薰衣草因为叶子肥嫩，也很适合用鲜叶来泡茶，非常清香。

　　因为薰衣草的花比较小，所以单株的花并不引人注目，必须倚多为胜。法国普罗旺斯的大片薰衣草开花的美丽图景，因为网络照片的传播，当然已为人熟知了，但如前所说，我们并不需要专门去法国才能看到，中国的新疆因为气候条件适合，现在也栽种了大片的薰衣草。

　　种植香草，往往并非出于纯粹的唯美主义，因为总想着还把它派些用场，比如泡茶啊，烧菜啊。但如果单为种它的乐趣而种，也很好，不一定非要提取出它的精华，把它喷到、涂到我们的身上、脸上，或者是把它喝到我们的肚子里。

　　我在阳台上种了几种薰衣草后，开头还试过几次用它的花、叶泡茶，后来就很少这样做了。

　　欣赏薰衣草花、叶的美，本已足够。用手拂过它的枝叶，还可以闻到它发出的香气。仔细品味，你会发现，不同品种的薰衣草之间，香气还有细微的差异。这不已经够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