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雪芹故居到曹操墓

                                            刘仰 (2010-08-25) 

    这是巧合吗？两个都姓曹的历史名人，曹雪芹，曹操。我有一个朋友也姓曹，曹操墓被发现后，有关单位找过她，说是要从很多姓曹的人那里采集DNA样本，以确定曹操的真假。她是学生物专业的，对此没有兴趣。曹操墓的真伪最近又起波澜，质疑它是假的，声音很大；辩护它是真的，同样铿锵有力。我没有多少考古知识，对这个专业敬而远之。所以，关于曹操墓的真假，我说不上什么。但是，它让我想起曹雪芹，巧的很，也姓曹。更巧的是，近几十年来，关于曹雪芹一些遗迹的真假也曾经吵得不亦乐乎。历史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人们如果今天去北京香山植物园，会看到那里有一个“曹雪芹纪念馆”。为什么会在那里建“曹雪芹纪念馆”？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那里被考证说，它就是曹雪芹晚年居住的地方。因此，在很多场合，“曹雪芹故居”与“曹雪芹纪念馆”是不分的。香山植物园的那块地方之所以被认定是“曹雪芹故居”，源自几十年前的一件偶然发现。清朝时期，那里曾经是“八旗”集中居住的地方。西历1971年，香山正白旗39号因对老屋维修，打掉墙皮之后，人们发现墙上有不少诗文墨迹。经过一些著名红学家的考证，认定这些“题壁诗”与曹雪芹有关。后来，北京又出现了其他一些文物，似乎与39号墙上的文字一起默契地证明，这里就是曹雪芹的故居。于是，像今天的曹操墓一样，一批专家斩钉截铁地宣布：曹雪芹的故居就是它！当然，按照红楼附会学的说法，曹雪芹一生辗转过很多地方，故居也就不止一个。比方说南京也有，辽阳也有。但是，香山的“曹雪芹故居”最伟大，因为，就是在这里，曹雪芹花了10年时间写出了《红楼梦》！

    西历1984年，在一批著名专家、权威人士的保驾护航下，位于今天香山植物园内的香山正白旗39号，正式挂牌成为“曹雪芹故居”，前文提到的那些文物也被陈列在那里，以证明它的真实性。红学家们还从历史遗留的诗作中知道，这个地方原先叫做“黄叶村”，似乎与香山红叶也有关联。红学专家还考证说，它附近的小溪旁生长有野芹菜，曹雪芹还号为“芹圃”、“芹溪”，这不都印证了吗？“曹雪芹故居”铁证如山。但是，从题壁诗刚出现，就有人质疑。就像现在的曹操墓一样。一开始对香山“曹雪芹故居”的质疑，双方也有交锋，也像今天曹操墓一样。然而，对于“曹雪芹故居”的质疑和交锋，也不影响专家们的认定，这又像今天的曹操墓一样。到头来，“曹雪芹故居”还是建成了，今天的曹操墓彷佛一模一样地重复着。

    那么，为何今天在香山植物园里不再挂牌叫做“曹雪芹故居”，而叫“曹雪芹纪念馆”呢？因为，质疑的实在太有道理。具体质疑的内容我就不介绍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查一下。但是，现在网上能查到的质疑文章不多。当年一大堆为“曹雪芹故居”真实性辩护的专家、权威最终难以驳倒质疑，于是退了一步，改叫“曹雪芹纪念馆”，而不叫“曹雪芹故居”。但是，如果你今天去香山植物园，你会发现，“曹雪芹纪念馆”内的介绍，还是把它当成“故居”。至今还有专家愤愤不平地要“恢复曹雪芹故居的本来面目”，换句话说，他们还是不能接受模糊性的“纪念馆”，还是希望确定性的“故居”。事实上，目前在北京疑似曹雪芹故居一共有三处，只有一处质疑比较少，另两处都不太可信。不可信的，就包括香山植物园这一处。那么，曹操墓最后是否也会像“曹雪芹故居”一样，有这种让步呢？我不知道，时间也许会给出答案。

    为什么当年大批红学家言之凿凿地断定它就是“曹雪芹故居”呢？除了他们深厚的红楼附会学感情之外，我们再看一个例子。在香山“曹雪芹故居”出现后不久，西历1992年，北京通县（现在叫通州区）张家湾村开了新闻发布会，说是该村的村民发现了一个曹雪芹墓碑。而且，这个墓碑的发现还很有年头，它是西历1968年农民整地的时候发现的，后来拿回了家，放了很多年，直到1992年才被村干部发现，于是，向社会公布。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又是中国顶尖的红学家，经过考证，认定它是真的。然而，它又同曹操墓、曹雪芹故居一样，从一出现就被质疑。很奇怪，姓曹的为何都有这种命运？我以前曾经说过，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曾经考证，曹雪芹是曹操的后人。此考证甚为可笑，也许，正是这种荒唐的考证才造成这两个姓曹的都有类似命运吧。然而，即便周汝昌认为曹雪芹是曹操的后代，对于通县的曹雪芹墓碑，周汝昌到没有像其他红学家那么冲动，他老人家还是比较冷静地表示了怀疑。于是，通县“曹雪芹墓碑”一时间冷却了下去。

    然而，到了西历2005年，另一些不甘心的人又把这件事拎出来，一些国家级的专家再次认定“曹雪芹墓碑”是真的。轩然大波又起。这一次，质疑的队伍开始不依不饶，进行了认真的调查。关键的调查对象是所谓1968年“曹雪芹墓碑”被发现时的几个证人。幸亏他们还活着。其中一个证人是村里的老党员，还有一点正义感，他最终承认说，西历1992年时，当时的村干部对他说：“你作证吧，你作证是造福于民，造福于张湾村子孙后代的大好事”，“今天这个证，你作也得作，不作也得作”。他承认，他当年的作证是被逼的。村里为何要逼他作证？因为，这个村子也想建“曹雪芹纪念馆”，也想发展旅游。这就是村干部逼他时说的“造福于张湾村子孙后代的大好事”。如今，“曹雪芹墓碑”已经被证实是假的，所谓西历1968年被发现的故事也是编的，那些想“造福”子孙后代的人，没能用这种方式实现目的。那么，曹操墓会是这样的结局吗？说实话，我还是不知道。时间也许会给出答案。巧合的确会发生，但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