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瘦鸥的家乡情结

                 2016年12月08日        

　　赵春华
　　
　　鸡年将临，猴年将尽，忽然忆起秦老猴年的往事了。
　　1992年,刚踏入猴年，瘦鸥老人有信来，让我和青年作家陆棣到他家去，曰有书相赠。
　　瘦鸥老出生于嘉定镇南大街李家胡同，他怀有深深的桑梓情结。我曾惴惴不安地约他为家乡的内部文艺刊物撰稿，不料他如约交稿，记得文章的题目是《月是故乡明》。
　　还有一件事情，也让我感动至今。嘉定镇城厢地区有一批京剧业余爱好者，有人发起成立梅园京剧社。成立当天，痩鸥老赶来祝贺，还把他的邻居——昆曲大师俞振飞及俞老的夫人李蔷华也一起带来了，这为成立大会添了重墨。梅园京剧社成立数十载来活动不断，甚至还到市区去义演过，很有些票友捧场，这多少与痩鸥老和俞老当年支持、为它开了个好头有关吧。到了1992年，嘉定青年作家陆棣在文学创作方面收获颇丰，秦老要见见这位家乡后生，并于见面之前已在《解放日报》上撰文《读同乡人的小说》。
　　我和陆棣于正月初八兴冲冲地从嘉定赶到他在市区的寓所，他早早地等候着了，还备了好几盆水果瓜子，知道我嗜烟，从不抽烟的他特地为我备好了一包上好的香烟。我们两个晚辈于新年上门却两手空空，不由得汗颜不已。秦老的写字台上供养的一盆水仙散发着阵阵幽香，墙壁上悬挂着万籁鸣先生为他画的一幅猴画，那猴神采飞扬，活灵活现，我这才想到秦老属猴，是年84岁了，而我也属猴，48岁。我说：“秦老，如果您是老猴的话，那么我是中猴了，中猴向老猴拜年啦！”一时笑声扬起。
　　秦老说，王小鹰知道你们要来，她也要会会你们。于是他打电话到王小鹰家，不消一刻，王小鹰果然来了。她一口一个“王伯伯”，又甜又糯，把老人叫得满脸笑意。这时，秦老从卧室取出两本《海棠室闲话》赠送我们，翻开封面一看，他早于去年岁末签了名的，说：“这是特地给你们两位留的。”
　　他的家乡情结从另外一次“发火”也能得到反映。
　　记得嘉定县志编纂时下发了征求意见稿，当时《高级技术职称人员名录》里未收入秦老，因他当时只是著名作家，无技术职称，故而县志未做收录。秦老写信给陆棣，让他找我斡旋，希望在嘉定县志上有所反映。我明白，秦老是嘉定走出的名人，故乡县志把自己“漏了”，心里不好受。
　　我把这层意思转达给县志办，县志办感到十分为难。这事传到秦老那里，他有点火了，给我写了一信：“方志是由人民政府决定编纂的官方出版物……不是个人创作，也不属于一人、一家……可能有人以为我对县志稿提出某一点意见，只是为了我本人的声名、荣誉。那么请注意下面的事实：
　　最近出版的大型画册《上海一日》……印数达百万册。这里面所收上海作家的照片仅3张，即巴金、郑逸梅二先生和我；如果我只是醉心于名望和声誉，仅此已足，何必考虑嘉定县志提不提到我呢？”
　　在县志定稿时，秦老由上海辞书出版社评为编审职称，故出版的《嘉定县志》明白无误地写道：“秦痩鸥，上海辞书出版社编审”。
　　不料，一年后，即1993年痩鸥老人与世长辞了。
　　对于这件事，秦老“认真”得可爱，看得出，他更在乎的是他是从嘉定出来的，他的名要跟故土联系在一起。
　　其实，他的名字不仅仅留在嘉定县志上，更应该铭记在中国文学史上——不必说他那些短篇小说、散文、评论、译著，仅长篇小说《秋海棠》就被改编成话剧、沪剧、粤剧、评弹等广泛演出，后来又改编成电影，还被译成多种外文出版。他是我们古疁嘉定一份瑰丽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