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说狗，也说猫

        　　朱震鹤
　　
　　旧时农家，多养狗和猫。狗看家护院，猫逮老鼠，各司其职，如同家庭的编外人员，和谐相处。狗的忠诚，有口皆碑。大约我七岁那年，我家养的那条狗，不知何故被人追杀，隔着一条河，那狗进进退退，几度想跳过去，但河实在太宽，最后，朝着我家宅院，狂吠不已倒下。至今想起来，我还心痛。有好友去年底到广州同学那里做客，同学在博物馆工作，博物馆养了四条壮硕的狗，客人进门，不停地嗅你的气味，以后几天，只要你进门出门，它们便围着你转个不停，亲热无比，让你暖心暖肺。
　　猫也忠诚。但猫的忠诚似乎更体现在工作上，家里只要有老鼠，哪怕只是初露端倪或有点动静，猫便全神贯注，屏声静气，弓腰驼背，锲而不舍几小时乃至几天，不逮着决不罢休。故家里养猫，鼠患基本绝迹。猫的缺点，是有点自我，我行我素，仗着工作好这优势，处事随性。尤其开春，谈恋爱季节，对象在哪里八字没一撇，便自作多情肉麻当有趣，高八度低八度撕心裂肺地叫，让人心烦。狗则不然，别看平时闲着没事常三不着调叫唤着玩，但真碰着可心的，便一拍即合，找个荒郊野地，不声不响把传宗接代的事做了。样子虽有碍观瞻，但事在人为，不在狗。
　　猫和狗的这点差别，让猫吃了大亏。十二生肖，有狗，连蛇、鼠都入列，猫却没有。狗十二年一轮回，报纸等媒体都要应景说说狗的好处。猫没入列便没资格。列之不存，猫将焉附？论身材、体态、毛色等等，猫其实比狗好许多；猫的五官也精致，萌态、媚态，皆可圈可点；个体卫生打理，猫狗也不能同日而语。但如今新建的住宅楼盘、排屋、豪宅，狗仍可登堂入室，猫却很少再受青睐。科学家研究，狗的大脑皮层有5.3亿个神经细胞，猫只有2.5亿个，故狗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有预判能力，而猫没有。猫的智商、情商都比狗低，聪明面孔笨肚肠。当今社会，科技进步，狗看家护院和猫逮老鼠，都属落后生产力了，但狗知道转换服务功能，改善服务态度。狗的品种也多，不像猫永远白猫、黑猫、花猫三种。有种狗，体壮如牛，样貌凶如虎狼，但只要牵着它的女孩一声呼唤，或一个眼神，便俯首贴耳肝脑涂地，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极具征服欲和成就感；有种狗，满脸皱纹，狗模猪样，牵着它一路小跑左顾右盼地逗趣，让过了半老底线的徐娘，还有频频的回头率。然猫不行，明明抱守残缺，墨守成规，却依然故我高傲，桀骜不驯，想拴着它出去溜，门都没有，连驯兽师也做不到。如今大一点的住宅小区，都有主要为狗服务的宠物店，狗粮精美不输人类，医疗服务一条龙，洗澡起点收费八十元……猫呢，冰火两重天！大部分被丢弃成流浪猫。
　　我家楼下也有一只流浪猫，从体态、举止、毛色看，先前似乎也出身“大户人家”，但如今靠翻垃圾箱里的厨余垃圾度日，饥不择食，多厚的垃圾袋都能被它撕开，弄得一片狼藉。有一晚被我撞着，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洞穴里，它竟也同狗一样，不声不响婚恋生了一窝小猫，猫仔不嫌母贱，那般欢畅……人老了，心就软。念及猫昔日的功劳和曾经的猫狗平权景象，于是饭前饭后我有意为它准备一点食物。此事坚持了大约半年，小猫渐渐长大。谁知时间长了，小区住户有意见，认为流浪猫多了影响生活质量，建议物业剿灭一部分。我当然反对，但寡不敌众，形势严峻，只得采取应急措施，中止喂食。这落魄之猫，生死存亡关头，竟也有点灵性，从此，连同一窝小猫，不见踪影。
　　我居住的这个小区，四面环山，有山林之趣。傍晚，我常同夫人一起散步，但只要有猫的动静，我就走心：看看是不是我曾经喂养的那猫，遗憾一次也没碰到，于是又担心被剿灭了……夫人抱怨：“小时候，你心疼那狗，如今，又怜悯这猫。过几天安生日子都不会，你冤不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