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经得起批评了，才会取得进步

　　学生庄重宣读拜师帖、叩拜，先生提笔签名认可、赠予礼品继而演讲……这是前不久，著名书画篆刻家韩天衡先生收徒仪式上的一个片段。期间，所有参与者无不为古意盎然的氛围，以及尊师重教的礼数和师生情谊所感染。

　　是日，拜韩先生为师学艺的是上海中年书法家郑小云。其习艺30余载，书画印俱擅，书法作品曾入展十届国展等，但在韩先生看来，“还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有锲而不舍之心、之毅力，修身养心，下苦工夫汲取前辈大师国学知识以及笔墨精华，以求得人生中的点滴进步”。

　　毫无疑问，韩先生当天那段课徒演讲，给所有人上了一堂课。他说，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但凡有心者，只要把知识的触角张开，处处都会有自己的老师。以我几十年从艺课徒的体会，不要以为收了学生，我就是当然的老师，那些能够对你没有思考过的问题提出质疑，促使你去学习的学生，也堪称是你的另一类老师。因此，只要真诚地虚怀纳物，老师便无所不在。老师多与知识多是成正比的。

　　韩天衡接着说，学艺术，始终是面对四个字：表扬、批评。老师有两种，一种是严父型，他们恨铁不成钢，非常严厉；还有一种是慈母型，非常委婉，不仔细琢磨品味不到真意。现在，我自己对学生也有要求，首先要学会将批评当滋补品，清醒地消化批评，淘沙取金，必会受用无穷。即便对方批评得没有道理，与其花时间辩解、反驳，不如自己埋首耕耘，他日以成果、用实力来说话。能够正确对待批评和表扬是关系到学业成败的关键，所以我一直认为严父也好，慈母也罢，乃至于非常善意的中伤，你都要上心去受用。

　　总之，攻艺者要明白：批评是药，表扬是糖，糖是可以不吃的，对于病人来说，药是不能不吃的。搞艺术的人，经得起表扬不容易，经得起批评更不容易。即便得到一箩筐表扬，那又有什么意思？反过来说，没有批评，也就没有艺术。只要是真话，哪怕是刺耳的真话，也要心平气和地听，不仅要听入耳朵，还要灌进心里，最终落实到行动上。求艺路上，及时和真正的批评声，甚至是棒喝声，就是一种鞭策，促使你开足马力向前奔跑。

　　20世纪六七十年代，韩天衡在探索篆刻风格时，有幸得到很多有真知灼见的大师的鼓励和认可。方介堪先生经常告诫千万不要学他，学他就超过不了他，激励韩天衡不断探索。谢稚柳先生则要求韩天衡不要满足于做印人，读书才是根与本。之后又常常提示他要往书画方向转，不能单打一。方去疾先生第一次看到韩天衡的印作时，就说“你可以变了！”，可谓振聋发聩，促进韩天衡下决心从学古、拟古、恋古的圈子中跳出来。还有如李可染先生送了一句话：“天才不可仗恃。”使其终生受益。

　　有学生提问，如何在承继传统基础上形成自己的艺术“面孔”？韩天衡回答说，搞艺术的人要真正取得成绩，一是能对书画印等传统文化，尽量看透、吃透，了然于胸；二是必须正确地解剖自己，有自知之明。有些人艺事不成功，主因是主客体相背相隔，不能合内外于一，不是对客体研究不深，而是一辈子不清楚、不明白自己，知彼不知己，不懂得把自己固有的禀赋、特性、长短置于艺事之中。此外，只敬畏传统而食古不化，或摒弃传统自命高大，也必将功亏一篑。成为篆刻家不是简单地学某朝代某印风的问题，学艺者应既是仆人，更是主人，初作仆人，才能终为主人。要有古亦有我，有我贵新我，古人云：“自知者英，自胜者雄。”

　　“搞艺术的人，要有一种呕心沥血的殉道精神，留一些经得起推敲的东西。对艺术没有纯粹的发心，满脑子想着名和利，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也成不了艺术家。”接着，韩天衡又将话题纳回“珍爱批评”轨道，他说，人经得起批评了，才会取得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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