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施向吉贤

青岛作家李洁是相识二十多年的朋友。他喜欢自驾游。我曾向他表示，愿有机会同行。今年5月下旬，他策划湖北恩施之旅，约我们同往。接待我们的是向吉贤先生。

向吉贤和我们一见如故。他是一位年近六旬的企业家，经营着帅巴人系列餐馆，菜品风味十足，且有文化特色。有的以古典文学为主题，每个单间都用唐诗宋词命名；有的怀旧1980年代，不但陈列着大量老照片，还展示了他收藏的《走向未来》丛书，以及珍贵的当地民间油印诗刊《剥枣》，诗意蕴藏，文气氤氲；有的则以后现代风格吸引时尚青年，最醒目的是摇滚音乐、流行歌词。他的餐馆不但遍布恩施，还延伸到湖北其他城市。我们只进入有限的几家门店，家家人气很旺。老向热情地请我们品尝美食，还从武汉邀来曾光等朋友与我们相聚。他善豪饮，我们无力对酌；他以美声唱法引吭高歌，李洁还能回应一下。

老向1980年代就读于湖北大学历史系，师从冯天瑜教授。毕业以后，仍和老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冯天瑜的学术思想和人文关怀，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老向喜欢博览群书，广交文友。他藏书甚丰，存有许多作家学者著作的签名本。东林书院的名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或可作他的写照。比起古人，他有一个优势，读了万卷书，又行万里路，走出国门看世界。他已经去过七十几个国家。我有文章提到：周有光先生告诉我们，不但要从国家看世界，更要从世界看国家。何方先生也告诉我们，到埃及看一看，才不会对古老的中华文明夜郎自大。老向深为共鸣。

老向是土家族，本民族的历史文化，他信手拈来，如数家珍。那天他引我们进入恩施博物馆，参观土家族历史文化陈列，不经意对文物评说几句，让专职讲解员惊诧不已。

李洁和我们都是初到恩施。老向出借一台商务车，让我们先把当地有名的景点，如大峡谷、腾龙洞、土司城一一游过。李洁还想寻访抗战时期六战区遗迹，可惜已经不存。老向知道我们的心思，告诉我们哪些景点，纯属近年人工打造，游人如织不过是表面热闹。有一些真正的古迹，有的名列“世遗”（世界文化遗产），有的名列“国保”（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却不在常规的旅游热线上，或许，更让我们感兴趣。

老向是大忙人，天天要和四面八方洽谈业务，但他还是在商务往来的空隙，专程带我们前往大水井古建筑群。这里距恩施市区100多公里，临近重庆边界。那天大雾弥漫，我们在利川市柏杨坝镇的莽莽群山之中穿行多时，突然眼睛一亮，一片集西方建筑与土家建筑特色于一体的古建筑群出现在面前。

大水井包含李氏宗祠、李氏庄园、李盖五宅院三部分。其中李氏宗祠，修建于清道光26年，占地6000平方米，建筑面积3800平方米，房屋60余间，城墙壁总长约400米，高8米，厚3米，墙梯依山势逐级升高，角梯皆为整块巨石建成，设枪炮孔108个，壁垒森严。宗祠中轴线上排列着三大殿，有丰富的楹联，精美的木雕石刻，异彩纷呈。当年李氏集族权、政权、军权于一体，独踞一方。这样的历史遗存，已经十分罕见。2001年，列入第五批“国保”单位。老向对大水井情有独钟，曾力推当地有关部门投资，拍摄相关电视剧，扩大其文化影响，可惜请来的作家未能如期完成剧本，老向的努力功亏一篑。

经老向指点，我们去了咸丰县的唐崖土司遗址。这是目前恩施州境内唯一的“世遗”。唐崖土司城始建于1346年，1621年扩建，有3街18巷36院，设有帅府、官言堂、书院、存钱库等，占地1500余亩。清雍正十三年改土归流，土司被废，建筑倒塌，仅存地基，只有建于1623年的石牌坊，孤独地立在那里。

几百年来，土司城旧址已经成为农田。近些年，文化遗址的意义重新得到重视，政府动员农民退耕搬迁，将这片废墟以文化遗址的形态保护起来。中国各地申遗十分踊跃，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委员会，对一个国家一年最多审批一处。唐崖土司与湖南永顺老城司、贵州海龙屯合为一项，在2015年申遗成功。为此，湖南方面先后争取了十多年，唐崖遗址参与进来，申请了两年便入选，实为幸运。当然，游览废墟，感受历史脉动，并非一般人的爱好。所以，在景区没见到几个游客，并不意外。

老向还推荐了来凤仙佛寺。我们驱车赶到跟前，已经是下午4点半。蒙管理人员理解，放我们在闭馆前进入景区。景区的精华是酉水边上的摩崖石刻佛像。

佛教传入中土以后，曾经有开凿石窟佛像的高潮，留下的云岗石窟、龙门石窟、敦煌石窟均享誉世界。但他们均在长江以北。长江以南同期也修凿过佛教石窟，来凤仙佛寺，便是代表。现存大佛三尊，小佛二十五尊。有人据清代《来凤县志》记载，认为石刻始于东晋咸康元年，比云岗、龙门、敦煌更早。但此说并非定论。2006年，仙佛寺列入第六批国保单位。

老向还推荐了宣恩彭家寨吊脚楼群，2013年列入第七批“国保”单位。他曾来此一游，写过散文。我们驱车来到彭家寨游客中心，便要停车，换乘景区交通车，下车进入旅游商业街，再步行很远的路，才来到这片吊脚楼群。彭家寨已经有200年历史。

欣喜的是50户土家族农民仍然在吊脚楼里面生活，文化仍然活着，而不是把农民迁出，让古寨成为外来人经营的旅游景点。景区圈占的土地，实在是太大了，远远超出了常人想像，自驾游客难免感到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