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波

​今天在社科院参加一个会议，想到了一套历史发展的逻辑。

今天有位学者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人们常说，改革开放后中国的高速发展是因为人口红利。这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也同样存在人口红利，为什么经济没有发展起来？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市场。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的确存在人口红利，但是不存在市场的作用，所以人口红利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改革开放之后，市场得以发挥作用，人口红利就能够有效促进经济发展。

以上是这位学者的逻辑。但是，这个逻辑还可以继续向前一步：解放前，中国既存在人口红利，也有市场作用，为什么经济却也没有发展起来，甚至还不如解放后的计划经济时代？

按照比较原则，答案是解放前不存在一个强大的国家政权，所以无论是人口还是市场都无法有效发挥作用，不但经济发展不起来，连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这个问题还可以继续向前问：清朝康雍乾三朝，既有强大的国家，也有人口红利和发达的市场，经济发展其实按加州学派的观点也是相当优异的，但是为什么工业革命没有发展起来？

这就需要跟英国及其他欧洲国家进行比较，主要是跟英国比较，因为工业革命首先是从英国发展起来的。

答案是：清朝中期，虽然存在一个强大的政府，但是这个政府缺乏对外开拓的野心。英国政府不但强大，而且充满野心，不但为本国资本开拓了广阔的国际市场，甚至在根本上摧毁了一些对手的竞争潜力，比如说印度的手工棉纺织业就被摧毁了。

在英国政府强大的海军的保卫下，英国的资本发展存在广阔的市场和巨大的利润，所以有条件对工业进行创新与投资，以满足市场的巨大需求。

类似的逻辑发生在中国20世纪20-30年代。当国际市场空前繁荣的时候，中国的农村和农业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江浙一带的农民通过蚕桑致富，大量盖起了青砖瓦房。富裕地区的人，开始租入农田，雇佣农工，开展大农场的生产以博取超额利润。但是，在国际经济危机来到之后，这些大农场纷纷倒闭，转变为小农经济与租佃经济。小农经济和租佃经济是没有足够的剩余进行创新与，但是这是最为精打细算和精耕细作的经济形式，所以可以抗过大危机的冲击。在中国历史上，在社会最动乱和最低迷的时候，小农经济也表现出极大的坚韧性和活力。但是这种经济形式缺乏足够的利润获得能力，难以进行创新，所以也是无法发展起工业革命的。

传统中国社会，除了农业之外，商业和手工业大体上也是规模很小的，同样具有充满活力却缺乏研发投入的问题。

中国历史上的确存在晋商和徽商这样的大商人，但是这些商人主要依赖政府来获利，巨大的盈利主要花费于奢侈的生活和政企关系方面，对技术研发缺乏兴趣。

某些意义上，传统的这些晋商与徽商与联想的扩张逻辑是一致，主要依赖的是市场营销能力，而非提升自己的效率及技术水平。从长远看，这是一种低水平重复的再生产方式，因而是没有出路的，是会堕入经济的“马尔萨斯陷阱”的。

因此，要推动市场由红海走向蓝海，根本上不能依靠联想模式，只能依靠华为模式。联想模式短期有效，长期会越来越没有出路。只有不断创新，才可能持续性地开拓市场，实现市场及产品升级。

彭波2018-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