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泡开一壶老普洱,雪就融化,陈年白茶的香味还没从屋子散开,雪已融化。春风渐起的日子,从容喝茶的坐中佳士,也未必能笑看落花。
雪,是精灵,是精华,也是精彩;
雪,是纯洁,是清爽,也是脆弱。
茶芽悄悄长出,雪花就悄悄融化。
天南地北,山东日照、河南信阳、成都峨嵋、江苏阳羡、浙江会稽、四川青城……春头长出的细芽,她们苍白、娇嫩,被一一尊称为一个美丽的“雪芽”。
几乎没有人去思考她们的名称。我们如同对春暖花开那样习以为常。偶尔琢磨一下,大约也就那么几个理由:
隐藏一个冬天的能量,在雪季默默积蓄的营养。
带着雪的清爽,能下火,味甘凉。
其实,我不怎么认可这样的理由。尤其第二条,雪芽的功能说明,我以为太一般,还有所牵强。绿茶,大多有的好处,例如降火、清心、明目等等,同为绿茶雪芽自然也不例外。人们尊之为“雪芽”,我想还是有审美、怀旧、慈悲、怜惜的情感因素。
近日朋友送了一纸包云南大叶种茶,打开,净如北方的雪国天地,条索分明,只是均匀度不够,不如常见的茶叶长得那么“正规军”,这茶团中粗老的如黄片,细嫩的如绒毛,叶片也不那么全然完整……拼配痕迹分明就在大声为混杂唱赞歌。只是这拼配得利索、干净,不拖泥带水,坦坦荡荡,有点象纪律高度严明的军队,在某场战役后的重新组合。
朋友说,这些茶是云南的“雪片”,是去年大雪后一片片从树枝上融化的冰雪中采摘下来,只要那么一丁点。撕开一小片,尝试品尝,没有平常普洱的霸气、雄烈,她香清而味轻,却自有层层叠叠的变化。这味觉的表达,化为视觉的感受,就是几个堆叠在一起的景德镇精美瓷器。朋友说,自己从遥远的中原,追光慕影跑到七彩云南,却无意间追到一场声势浩大的降雪,还收获了这雪片。于是她把这茶称为“追雪”。
精神分析学说,真正支配你的力量,深深地隐匿在你的无意识中。“追雪”也许只是一个游戏,但天地间的万般美好常常是昙花一现,“追雪”未必不是对美丽和纯洁的怜爱、追忆和挽留。那些雪芽在杯中绽放出春天的色彩,喝茶人的心中却常常怀着一个白茫茫的冬天。
潮汕的凤凰单丛也有“雪片”。这种属于冬季的茶叶,长得仍然条形肥壮、叶肉肥厚,包含丰富的内质和强劲的回甘,汤色也明亮如精气旺盛的眼睛。这茶产于冬季,产量也最少。南方的潮汕山区,冰雪的机会不多,可是种茶的人还是把他们的茶叶和美丽的雪花联系起来,把自己的爱物称为“雪片”。
这不也是一种追雪吗?
用舌尖追雪,清洌,香也是雪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