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积精全形”的概念从《素问·上古天真论》“积精全神”理论发展而来。根据中医“形神合一”的理论，积精可以全神，自然就可以全形，根据这一理论观点，临床上发生脏腑功能损害和形态损害，不管何因，不管何证，都可以用“积精全形”的方法来治疗，尤其是器官功能和形态发生严重损害，常法疗效不佳时，会有意外临床疗效。本文对“积精全神”理论起源、形成和临床应用加以阐述。
【关键词】积精全形；积精全神；形神合一；肾衰；五脏衰
积精全形的理论起源，要从一个慢性肾衰患者的意外临床痊愈说起。一位20岁青年男性患者，因慢性肾功能衰竭6年于2008年6月来我院就诊。患者2006年上学体检时发现血肌酐上升，伴夜尿频多。外院肾脏穿刺结果示：慢性肾小管间质病变，具体病因不详，外院给予a酮酸片、虫草胶囊等对症治疗，病情无好转；2008年来我院门诊就诊查肾脏B超显示：双肾缩小，皮质回声增强，左肾78mm*36mm，右肾77*37mm；肾功能结果示：肌酐220umol/L，尿素氮8.2mmol/L,尿酸320umol/L,钾离子3.6mmol/L；尿常规：尿蛋白少量，红细胞3-6/HP，白细胞6-8/HP；症见：腰酸乏力，夜尿频多，每夜小便4-5次，每晚尿量1000-1500mL左右，白天尿少，无尿路刺激征，舌淡，苔白，脉沉弱。辨证属于脾肾精气亏虚证，治法以补肾填精为要，处方以参芪地黄汤化裁，方药组成：党参15，生黄芪15，熟地黄15，山药15，山茱萸15，茯苓15，丹皮6 ，菟丝子30，巴戟天15，金樱子15，仙灵脾15，覆盆子15，乌药9，芡实15，制黄精15，丹参15，鹿含草15；患者上方加减，服药数月后腰酸乏力症状消失，夜尿消失，肾功能完全恢复正常。2009年初复查血肌酐72umol/L、尿素氮5.7mmol/L、尿酸320umol/L、钾离子4.2mmol/L，尿常规：尿蛋白（-）、红细胞2-3/HP、白细胞0-1/HP，B超：双肾大小形态正常，皮质回声增强，左肾98mm*44mm、右肾99*46mm。慢性肾衰CKD4期患者，肾脏功能和形态发生如此戏剧性转归，引起笔者的困惑思考。
一、困惑及思考
1.困惑一：本案例中治疗慢肾衰所用方药与常见“主流”方药不一致
常见治疗慢性肾衰的方药大都补肾健脾的基础上加上大黄和活血消癥的药物，治疗以攻为要，兼扶正气。例如在《中医内科学》[1]中所记载的治疗关格的方剂，例如黄连温胆汤、温脾汤和灌肠方；上海市名中医郑平东教授常用降氮汤[2]（党丹参、仙灵脾、大黄、黄连、半夏、六月雪、生甘草）；肾病科著名教授何立群常用抗纤灵方[3]（丹参、制大黄、炒牛膝、桃仁、全当归）活血破逐；彭培初教授则以温肾化痰方[4]（天麻、黄连、黄芩、黄柏、制大黄、熟附片、肉桂、炮姜、三棱、莪术、桃仁、红花 ）为主温肾化气、寒热并用治疗肾衰竭。上海市名中医叶锦华教授[5]以大黄加用软坚散结药为主，张镜人[6]国医大师则以黄连温胆汤化裁、邹云翔老[7]以大黄抢救尿毒症，张琪老[8]则以化湿浊，解毒活血为主治疗慢性肾衰竭；黎磊石[9]院士从大黄提取大黄素、大黄酸治疗肾衰，常用中成药尿毒清、肾衰宁均以攻为主。然而，继续深入研究名中医的用药规律，发现在对于慢性肾衰竭的治疗中，各医家并非均以攻为主，仍注重补脾肾标本同治，例如余秉治善用六君子汤，张琪老不仅泻湿浊、解毒活血，仍注重补脾肾以标本兼顾；邹云翔老常用十全大补丸、全鹿丸、紫河车强调顾护肾气，强肾填精，调理脾胃；陈以平教授则以尿C方（黄芪、葛根、川芎、黄精、枸杞子、杜仲、金蝉花）固益气活血补肾治疗肾衰；常用中成药金水宝片、百令胶囊、至灵胶囊、黄芪胶囊等，以虫草或黄芪为主要成分以补为大法治疗肾衰。
笔者通过思考，发现造成上述现象的原因是时代不同。二十世纪中晚期到二十一世纪初，各位医家在治疗肾衰时，之所以或以攻逐为主，或以攻逐辅以补益，其原因可能在于病人的轻重差异。当年各位医家接触到的病人群，一般多为处于慢性肾衰中晚期甚至尿毒症期病人，因医疗条件限制或其他原因，没有条件或不愿意接受肾脏替代治疗，患者一片浊毒内盛、湿瘀交阻之象：口中臭秽，或有尿味，恶心呕吐，二便不通，胸闷气促，肌肤甲错，皮肤瘙痒，或有霜样析出，舌苔厚腻，甚者烦躁神昏。遵“治主当缓，治客当急”的原则，急则治其标，法当祛邪为先，通里攻下，湿浊毒瘀，从二便而泻。而现在我们所接触到的病人大多处于CKD1-4期，病情相对轻浅。正所谓舌质候正气，舌苔候邪气，现在所遇见病人乏力腰酸，脉象沉弱、舌质淡，苔薄白或黄腻以虚证为主或虚实夹杂。
2.困惑二：本例肾衰的转归和预后与“主流”认识不一致
临床实践表明，一般慢性肾衰CKD4期血肌酐220umol/L的患者，肾脏发生严重萎缩，B超显示双肾缩小，皮质回声增强，左肾78mm*36mm，右肾77*37mm，是很难血肌酐降低到正常，肾脏大小恢复到正常尺寸，达到临床痊愈。本例患者因为存在夜尿频多，肾中精气亏虚的症状，常规参芪地黄汤基础上，重用补精填髓的药物熟地黄、黄精、山药、山茱萸、菟丝子、巴戟天、仙灵脾等，治疗半年，居然痊愈。
为了解释这一临床“异象”，提高肾衰诊疗效果。笔者四处求索，寻找答案。某日，再读《素问·上古天真论》篇：岐伯认为“夫道者年皆百岁，能有子乎”的原因是“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而黄帝曰 “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通过各种方法，积精全神，可以延年益寿，归于真人。
突然灵光闪现，积精全神，形神合一，故而积精可以全形，使脏腑形体功能恢复正常，正如《素问·金匮真言论》曰：“精者，身之本也”。但如何达到积精全形的目的呢？《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给出了答案：“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精食气，形食味，化生精，气生形” ，饮食五味、精气阴阳、精与形相互转化与化生。因此，可以通过药食饲养精气，使之充实以达到积精的目的；通过养精，使脏腑之形体和功能恢复正常达到全形的目的。笔者由此提出了“积精全形”的概念，“积精”药食护养精气，使之充实；“全形”通过养精，使形体和功能恢复正常。
为了验证积精可以全形的理论，增强其临床可实践性，笔者进行了系列的临床应用。
二、临床实践重复与验证
1.“积精全形”在治疗肾病临床实践中的应用
“积精全形”方药不仅可以治疗慢性小管间质病变所导致的肾衰，亦有可以治疗其他病因导致的慢性肾衰。例如治疗慢性肾炎肾衰，郑平东教授使用大补元煎加味[10]，疗效显著，起手之药多为党参、黄芪、熟地、山药、山芋肉、仙灵脾、巴戟天，笔者早年有幸聆听郑师查房，不得其味，今始知其道也。笔者常用此法，或采用常用参芪地黄汤加菟丝子、狗脊、巴戟天等，能够显著延缓或阻止慢性肾脏病的进展。近年来，笔者有幸师从全国名中医陈以平教授抄方学习，陈师治疗慢性小管间质病变、马兜铃酸肾病，常用肾10方[11]（黄芪、葛根、黄精、枸杞子、杜仲、山茱萸、金蝉花、莪术、桑螵蛸等）；笔者自拟补肾活血方（桑寄生、黄精、杜仲、枸杞子、菟丝子、黄芪、茯苓、川芎、葛根、僵蚕、莲须），治疗各种代谢性肾病如糖尿病肾病、尿酸性肾病、高血压肾病，以补肾填精为主，在慢性肾脏病各期患者均可获得良效。
2.“积精全形”在严重心衰临床实践中的应用
赵某某，女，45岁，2008年初第一次就诊，患者既往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换瓣术后20余年，因双下肢浮肿，蛋白尿，肾衰就诊。合并用药：华法林、利尿剂、地高辛等。每天大部分时间只能卧床休息，每月因心源性肺瘀血并发肺部感染1-2次，生活不能自理；辅助检查：肌酐90umol/L、尿酸400umol/L、白蛋白32g/L；尿常规：尿蛋白（++++），24小时尿蛋白总量4.5g；血常规：白细胞3.0*109/L、血红蛋白79g/L、血小板（30-50）*1012/L；心超显示：二尖瓣换瓣术后，全心扩大伴三尖瓣重度关闭不全伴返流，EF25%；腹部彩超显示：瘀血伴肝硬化、双肾大小正常；胸片显示：扩心、肺瘀血伴感染、心胸比例0.7。症见：轮椅车进入诊室，面色萎黄无华，言语无力，呼吸气促，咳嗽少许泡沫痰，纳差、腹胀、稀溏便、易腹泻，尿少，双下肢浮肿。西医诊断为： 1、风湿性心脏瓣膜病（二尖瓣换瓣术后）、慢性心衰（NYHA IV级）；2、慢性肾脏病3期；3、三系降低；4、肺部感染；5、瘀血性肝硬化；目前外院治疗以华法林抗凝、地高辛强心、速尿及安体舒通利尿，建议患者再次换瓣手术治疗。患者畏惧手术，前来就诊。笔者考虑其核心矛盾为心肾综合征，证属心肾阳虚，水邪上犯，治拟温肾健脾，化气行水；方药组成：熟附片15-30g、干姜9-15g、桂枝15-30g、鹿角片10-20g、仙灵脾15g、巴戟天15g、山茱萸30g、生炙黄芪30-90g、党参30g、山药15-30g、白术30g 、茯苓皮30、猪苓10g、葶苈子15-30g、白芍10g 柴胡12g、枳壳12g、桔梗3-9g、川芎10g、丹参15g，上方加减治疗，服药后患者再也没有因心衰或肺部感染住院过一次，停用地高辛，水肿逐渐消退，一周间断服用2-3片利尿剂，生活可以自理，EF上升到55%。但仍有一些问题：肾功能进展到150umol/L，血小板进一步降低至20*1012/L，尿蛋白维持在++-+++、24小时尿蛋白总量在2g左右；使用鸡血藤、仙鹤草、女贞子、旱莲草、花生衣效果不显著；后通过临床积累及实践，完善积精全形法的应用，尝试将积精全形法引用于本病例，方药组成：桑寄生、黄精、杜仲、枸杞子、菟丝子、巴戟天、肉苁蓉、狗脊、川断、山茱萸、山药、黄芪、党参、茯苓、生麦芽、柴胡、附片、川芎、桂枝。服药数月后，肾功能恢复至80-100umol/L之间，24小时尿总蛋白下降至0.5g，瘀血性肝硬化消失，肝功能恢复正常，既往腹胀、便溏等症状消失，血常规：白细胞4.0*109/L、红细胞4.0*1012/L、血红蛋白110g/L、血小板（70-110）*1012/L；心脏：2010年复查心超，EF值为65%、2011年心胸比例缩小到0.6。由此病例可见，积精全形法治疗心衰亦可获得良效。
3.积精全形法治疗脑衰——来自其他研究的证据支持
上海中医药大学著名方剂还精煎[12]：健忘、痴呆，改善脑萎缩桑葚子、女贞子、沙苑子、枸杞子、菟丝子、生熟地、何首乌、仙灵脾、续断、炒白术、远志、锁阳、牛膝，细解本方，其组方正是以积精填精药为主，达到恢复脏腑形态及功能的目的，也证明了“积精全形”治疗脑形态和功能的减退有效。
三、“积精全形”的理论探索
笔者根据上述理论思考和实践研究后提出观点：脏腑形体和功能发生损害，不管何证，都可以用“积精全形”的方法来治疗。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积精，积了什么？积精之后，机体发生了什么而全形呢？
1. 《神农本草经》中和精、髓、筋、骨有关的药物
《神农本草经》中部分中药具有强筋健骨、益精生髓的功效。例如：杜仲：补中，益精气，坚筋骨……久服轻身耐老。肉苁蓉：养五脏，强阴，益精气……久服轻身。地黄：主折跌绝筋……填骨髓……轻身不老，一名地髓。充蔚子明目益精，除水气，久服轻身。桑寄生：充肌肤，坚发齿，长须眉……明目，轻身。续断：补不足……续筋骨；巴戟天：强筋骨，安五脏，补中。菟丝子：补益肝肾、固精缩尿、安胎、明目……主续绝伤，补不足，益气力，肥健……久服明目，轻身延年、治男女虚冷，添精益髓。黄精：补气养阴、健脾润肺、益肾……补中益气，除风湿，安五脏，补诸虚……填精髓，补五劳七伤，助筋骨，止饥，耐寒暑，益脾胃，润心肺，实乃“仙家之圣药，轻身耐老不饥”。但是药食积精，积了什么，机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2. “积精全形”——时光倒流的密码
脏腑及肾中精气充盈度——决定机体生长壮老已。《素问·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常读此段，一般认为描述了人体正常生长发育衰老的过程，肾中精气盛，则人体生长壮，肾中精气衰，则人体老已。一个人体正常的生理现象，强调了肾中精气的作用。在临床实践中，补肾填精的药物，可以延缓响这一进程，补肾中精气，就是抗衰老，治疗肾精亏虚相关的疾病，仅此而已。
有一天，我突然有一个疑问：从“一七”到“七七”的生理过程，我们可以控制和逆转吗？可以时光倒流吗？“积精全形”就是上述问题的初步答案，如果我们能够控制肾中精气的充盈度，从“七七到六七”，到“五七”……到“一七”，甚至逆转到胚胎时期的状态。 “积精全形”，在生理状态下可以影响机体生长状老已；在病理状态下可以影响疾病发生和发展，对于所有疾病，均可以用填补脏腑精气来治疗，病理状态自然逆转。而不是舍本逐末，治疗辨证论治疾病下游某一个点。
因此，“积精全形”——时光倒流的密码：通过药食护养精气，使人之形体和脏腑功能恢复正常，不治病，只逆生长，让时光倒流，人年轻，器官年轻，每个细胞都变得更年轻，从而达到积精全形的目的。研究填精补肾、补骨生髓、轻身不老的药物，对细胞衰老、分裂、周期，逆分化的影响，必然具有划时代的临床和基础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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