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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阅读教学的“教”与“不教”//陈日亮

一、 教学生未知的或貌似已知而其实未知的,不教已知的和浅现的。

如何知道学生已知、未知或浅知的呢? 有两种办法,一是通过对话或测试。比如今天上午的两篇课文《种树郭橐驼传》和《宇宙的未来》,问问大家两句话让学生解释下它的意思,就能知道一篇课文的基本“学情”。再一个是靠教师的推测。我们如果读起来有困难,恐怕学生一般也会有。

了解学情非常重要,一篇课文如果你不了解学生需要你帮助他做什么,这堂课便成了全是“我认为”“我要这样”的主观设计,学生可能就很茫然。所谓“不教浅现的”,就是意思已经十分明白的,比如杨绛写老王做的那几件事,文章里写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还要到处去“找”浅现不是浅显,浅现是已经在文字上呈现出来,摆在那里了,一般读者都能看到的。再说《故宫博物院》,写建筑群的分布和参观的顺序,作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是不需要教的,只要识记就行。当然,当你发现有些学生没有预习,不知道文章都写了些什么的时候,也可以提问一下的,但这毕竟是面向少数,不需要花时间去向全班提问。那么需要教的是什么呢? 就要集中在文章是怎么体现故宫的宏伟和壮丽等特点的。可以选择太和殿作为重点,让学生发现作者按这样的顺序说明是什么道理,等等,这就是教技能和方法了。

据介绍,美国有些州在课前会制作一种叫课堂正式观察前的准备工作表,每个老师必须把工作表完成后才开始上课。教师有十项准备的内容,我这里只讲这几项:一是教师必须对该班学生进行简要的介绍,让听课的人了解这些学生的相关情况。二是更重要的,需要说清楚该课的教学目标,即学生在这堂课上将会学到什么,学生上完课后获得的学习经验是什么。而我们的教学目标常常是“我的教学目标”而不是“学生的目标”,学生是否能达到目标,教师往往是不考虑的。我们今天这两节课,学生究竟学到了什么? 学到的东西是不是学生真正需要的为什么这些目标是适合这些学生的呢这是需要对照一下的。此外,还有怎样调动全班学生参与到课堂之中来,还有反思教学目标是否都达到了,以及如何测试学生是否已经达到目标,等等。国外的教学真的做得非常仔细,可是我们却没有,大多数是凭主观设计,学生到底有没有学到教师并不知道,等到考试的时候才来发现问题,考试和教学的关系变得稀里糊涂,语文课的低效率就低在这里: 教与学脱离。

关于这个问题,孙绍振教授的批评是很尖锐的,他说:自然科学或者外语教师的权威建立在使学生从不懂到懂,从未知到已知,而语文教师,却没有这么便宜。他们面对的不是惶惑的未知者,而是自以为是的'已知者’。如指出他们感觉和理解上的盲点,将已知化为未果不能从已知中揭示未知,再雄辩地揭示深刻的奥秘,让他们恍然大悟,就可能辜负了教师这个光荣的称号……数理化英语教师的解释,往往是现成的,全世界公认的,而语文教师,却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作独特的领悟、探索和发现。不能胜任这样任务的人,有一种办法,就是蒙混,把人家的已知当作未知,视其未知如不存在,反复在文本以外打游击,将人所共知的、现成的、无需理解力的、没有生命的知识反复唠叨,甚至人为地制造难点,自我迷惑,愚弄学生。”我经常观察学生听课的现象,我坐在教室后面,发现有的学生听着听着就伏在桌子上,脖子就变短了,有次甚至发现一个学生没了脖子,趴在桌子上休息去了,只能看见他的两肩。过去拥有“教参”是老师的专利,学生没有,现在学生都有了,老师讲的都是“教参”里的东西,学生听课还有什么劲呢?

二、 教文本的语言形式,不教思想内容。

这是我斗胆提出来的,现在语文界恐怕都没人敢这样说的。你们也许会问,思想内容怎么能不教呢我的问题是既然作者已经写出了思想内容,为什么还需要我们再去“教”给学生我们能比作者说得更好吗

所谓思想内容不需要教,是说不要再去阐释。比如霍金《宇宙的未来》,霍金已经把宇宙的未来说得这么清楚了,我们还有必要替霍金去解释吗即使去解释,也不应该是我们语文老师的事,我们不可能比他解释得更好。

人教版的《语文》必修5有一篇《说“木叶”》,教学内容可以有三种选择:

1.赏析作者列举古诗人写“木叶”的名句。

2.理解古诗人创造“木叶”意象的艺术奥秘。

3.揣摩作者解说“木叶”意象的语言表达方式,领悟文章严密条畅的思维逻辑。

第二点和第三点是什么关系第二点是内容,第三点是形式。第二点内容全在第三点里面。只有把作者如何解说“木叶”的逻辑和特点教出来,学生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意象、奥秘。大概五六年前,福建省普教室举办第一届高中青年语文教师技能大赛,参赛的课文是预先布置指定的,福州一中陈海滨老师教的《说“木叶”》获得了一等奖,比第二名高出十几分。他就是侧重在教语言形式不教“木叶”,只教怎么“说”。后来他在《语文教学通讯》上发表经验谈,就专门谈这个“教”和“不教”的道理。一篇文章的内容是受形式规限的,离开形式,没有内容。内容就在语言形式中,形式即内容,这是我一向的观点。凡是离开形式去解说内容,都是背离了语文教学的目标。叶圣陶先生早就说过“把学习国文的目标侧重在形式的讨究”,我认为这句话比起语文课标里的任何一句都来得重要,应该成为语文教师的座右铭。所以我认为语文教学必须来个“战略重点转移”,转移到语言形式的教学上来。这个语言形式不是静态的语言知识,而是教运用语言文字的技能、方法和习惯。

三、教阅读方法,不教写作方法。

我们经常会在语文的阅读课上教写作方法,比如人物描写的几种方法,景物描写的正面侧面、从近到远、渲染衬托,还有什么伏笔铺垫、论点论证等等,这些写作方法,统统应该放在写作课上去教。还有教师教完一篇课文,就立马让学生学习课文的写法,也来写一写,其实也绝无必要。模仿写作不是说写就能写。写作课可以把课文当例文,但阅读课不能布置这种所谓的“读写结合”来干扰阅读。阅读课只教怎么读,不教怎么写,当然可以从作者“怎么写”去悟得“怎么读”,只是不要把它归纳成写作方法来作为教学内容。过去我们常这么做,现在看来是不对的,这是目标任务的混淆。

我们不妨再看看孙犁《芦花荡》的一个教例。小说的第一段是这样写的:

夜晚,敌人从炮楼的小窗里,呆望着这阴森黑暗的大苇塘,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要滴落下来的样子。到这样的深夜,紫塘里才有水鸟飞动和唱歌的声音,白天它们是紧紧藏到窝里躲避炮火去了。苇子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目标好像就是天上。

有的教师做这样的解读:

 “敌人”“炮楼”,点明了环境的气氛,而“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像要滴落下来的样子”,渲染了淀水的晶莹明澈。星星倒映在淀水里,随着微风的轻拂激起层层涟漪,使得星星也闪烁不定起来,因而给人以“要滴落下来”的幻觉。这样优美的自然环境,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啊!可是,敌人侵占着我们的大片国土,在这美丽的苇塘四周,敌人的炮楼林立,封锁和监视着这片革命根据地……

可见他的教学目标一个是思想内容,一个是写作方法。

如果是从阅读方法和习惯着眼,在语境里咬文嚼字,就当如此思考:

作者是在写令人赏心悦目的优美自然环境吗?“浸在水里”的“水”是什么水? 它不是芦花荡里的水,而是“天空”的水啊! 天空怎么会有水?小说写的是芦花荡的抗日斗争故事,芦花荡在白洋淀里,这里是水乡,水波千里,水势浩淼; 时令正是夏天,荡里一片汪洋。水是这里天然的地理环境,也是战斗的优越环境。在芦苇荡里,军民们依靠水和芦苇掩护了自己,阻击了敌人。水和芦苇也成了日寇最害怕的“敌人”。作者所写的景物,并不是一般人见到的风景,而是敌人眼里的风景,是“敌人从炮楼的小窗子里”“呆望”着的风景。那风景是“阴森黑暗”的,可见敌人有多么害怕。接着作者就写“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要滴落下来的样子”。分明是说,地上有水,天上也有水,浩荡的水已使敌人陷入了灭顶之灾。

对比一下,就可以发现上面这位教师的解读出现了很大的偏差。我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他的解读是搬用“教参”里的作品分析,而这个分析明显是错误的。我想说的是,教师要审视教参,敢于质疑教参,要把“教参”转化为学生能理解、对学生有说服力的内容,不要像那位教师一样对作品题材(比如“革命”) 有着某种解读的思维定势,对自己的独立解读一定要有自信,不要总是“他信”也不能老记着这样那样的写作方法,一味往课文里去套。

一节语文阅读课的目标任务,王荣生认为就是“从读得懂到懂得读”。具体说有三点:一是读不懂的使他读懂,二是读不好的使他读好,三是不喜欢的使他喜欢。

这三点无非就是要求读得准确、精到和感到兴趣。这是阅读的效果,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在“使他”的过程中,明白读书的正确方法和养成读书的良好习惯。

德国的歌德说:“内容人人可见,意蕴须经一番努力才能找到,形式对大多数人却是一个秘密。”

我国明朝的吕坤也说过同样意思的话:“见见非难,而见不见为难。此举世之所迷,而智者之所独觉也。”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解形式之秘,破不见之迷,成为语文教学的智者呢?

朱熹说:读书,须是看着那缝罅处,方见得道理透彻。若不见得透彻,无由入得。看见缝罅时,脉络自开。”所谓“缝罅”就是文章里的差异点、矛盾处,不合常情、有悖常理的地方。例如前面提到的芦花荡》,天上星星怎么会浸在水里这就是“缝罅”。发现之后就叫提出问题,进入分析,从而把课文读深读透。

最后我总结一下,我们教师在一篇课文“怎么教”上总是花了太多的心思,却没有意识到“教什么”永远比“怎么教”更重要。语文究竟应该教什么呢语文既是教形式的,也是教内容的,但归根结底是教形式的。上个世纪一批语文教学改革的先行者,总结出一条规律叫作“因文悟道,因道学文”,即从语言形式进入内容,然后还要回过来再从内容到形式,得走过一个来回,而且是不止一次的来回,总归要回到“学文”:学习语言文字的运用阅读教学就是要在“形式——内容——形式”的不断反复往返的过程中增进语感。前人所谓“好书不厌百回读”,也就是这个意思。因此只有从根本上认清和解决好语文课“教什么”的问题,才有可能走出长期以来高耗低效的语文教学困境。

谢谢大家。还望予以批评指正!

2016 1114 

——《福建基础教育研究》2017年  第1期

 

陈日亮先生,福建省福州市闽侯县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1960年毕业于福建师范学院中文系,同年分配到福州一中任教。1983—2002年任副校长。2005年退休,受聘学校学术委员会主任至今。曾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福建省劳动模范。1987年评为特级教师。1997年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4年首批被评为福建省杰出人民教师。是建国60周年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开展“寻找中国课堂教学的开拓者”活动评选出的全国78名“开拓者”之一。2010年,被全国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授予“终身成就奖”。曾连续当选第6、7、8、9届全国人大代表,是我国《教师法》领衔提案人。现任全国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学术顾问,福建省中小学名师培养工程专家委员会成员。长期从事语文教学和教学研究,“我即语文”是其语文教育思想的核心理念。出版著作有:《我即语文》《如是我读》《救忘录》《语文教学归欤录》(上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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