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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教会我苦中作乐

谢谢你们,教会我苦中作乐

 

在这个医院待了几年,管过这样一群患者,他们呆在这个医院的时间,比我还长。马上要选择离开了,想想还是写些什么来纪念一下他们。

A和B,都是20岁的男孩,白血病患者,病龄超过1年。两人感情很好,经常相约一起住院化疗,还要住同一个病房。两个人都很能闹,用药的时候无比老实(化疗反应重),用完药就能把半个疗区搅得鸡犬不宁。晚上去查房,经常能看到他俩把其他患者或者家属招到自己病房打扑克,让医生护士都很头痛。一次刚用完药,就找不到他俩人了,后来一问是去逛街了,把大夫气得说不出话(因为化疗期间患者免疫力低下,为预防感染不让患者去人多的地方)。我有一次对A说,B之前很帅啊,他给我看了他的照片!A不服气地说,我之前也很帅!不信等下回来我给你看我的照片!然后非让他妈妈大老远回家给他取他指定的那张照片……老实说两个人都很帅,只是因为用过化疗药后头发都掉光了,脸也因为使用激素变形了……还有一次,他们的病房住进了C,也是20出头的男孩,刚查出白血病的,他女友每天在这里陪床,两个人晚上总是甜言蜜语的,A和B嫉妒得不行,每天聚在一起想坏主意怎么整整C,苦于护士看得紧没机会实施。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俩还总跑我跟前说,昨晚C和他女朋友又说什么什么了。唉,可惜他们太年轻了,年轻到还没有好好找个女孩谈场恋爱,就被剥夺了去爱的权利,想必是太不甘心。在这里,我想跟你们说,两个人都是大帅哥!如果这话,能在你们能听到的时候告诉你们多好……

D也是个病程很长的患者,现在办公室一提起D,还有大夫陶醉地说,她一进门,一头卷发,惊艳啊……可惜我见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她老公每天白天上班,晚上才过来陪她,总是一副痞痞的样子,和谁都自来熟,嘻嘻哈哈,给我的第一印象真是不好。后来听了他们的故事,我好像又相信爱情了……D和她老公是在青岛打工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两人工作都很辛苦,挣钱也不多,他老公在那段时间得了抑郁症(我真心没看出来……),经常在海边一坐就是一晚上,好几次差点就跳海了,可是D一直陪在他身边,挣钱养他(他的原话),直到他好起来,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后来因为两人的工作都不顺利,才又回来。可是一回来,D就被查出了白血病,他老公为给D治病,像其他很多家庭一样,花光了所有积蓄,借遍了所有朋友,每天都要拼命工作,还要在D面前装得高兴得没心没肺,“只因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没放开我,现在我也不能离开她。”他俩平时开玩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病治好了就离婚,其实,他俩根本没领过证……别说这个故事太普通了,这个男的就该怎样怎样,他们面临的痛苦和来自精神、经济的压力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在医院这几年,见惯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例子,老夫老妻也不一定就肯不离不弃,人都是自私的,人财两空的结果未必谁都敢承受。最后D去世了,D的老公在医院里哭到晕死过去。

磨难使人成长,这句话我亲身验证过。但能称之磨难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消散,而有些事情一旦遇到,躲不开,逃不掉,就该称之为灾难了。我妈妈之前一次生病,最初怀疑肺癌,我从医生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几乎崩溃了,在等待确诊的日子里饱受煎熬,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陪妈妈做完手术完刚回去上班,一位患者家属在办公室和她儿子的经治医生聊天。“我儿子每天早上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妈妈,真好,我又能多陪你一天……我儿子不怕死,比我坚强多了,连寿衣都要自己选……”我在一边实在听不下去,躲一边哭去了,她的儿子还不到20岁……

当大夫的,总有一种矛盾的心情,既怕在医院里再见到他们,又怕在医院里再也见不到他们……无论将来我到哪里,无论从事什么职业,我想说,在我对人生最充满热血的时光里遇到你们,我很庆幸,谢谢你们教会我苦中作乐,没有让我的心变得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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