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22年了。

近四分之一个世纪的时光，有些事情变得越来越模糊，有些事情却越发清晰。仿佛一道道雕琢于脑际的记事年轮，在提示时间的飞逝，也在积聚深厚的历史沉淀。

一直好想提笔写写父亲，可每每执起笔来，有时候又觉得没啥可写，有时候又觉得该写的太多太多，不知从何下笔。

记忆中，父亲总是那样的温文尔雅，那样的宽厚，不管我们多么出格，他都几乎从没打骂过，总是耐心地引经据典地开导。那年代看不到《三字经》，读不到什么《醒世良言》，他的引经据典我们基本听不懂，甚至觉得是属于应该批叛的范畴。

父亲一辈子勤劳节俭，也一辈子生活在困窘中。月薪几十元养活一家人，老家为数众多的贫穷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还没完没了的需要接济，其生活压力非常人可以想象。以至于我上县城高考36元的费用家里都拿不出来。

高三时，父亲病倒了。傍晚放学回家，父亲已由单位专车送去汕头住院，只见桌子上茶杯压着十块钱，还有一张纸条，父亲遒劲写道：立新吾儿：为父已赴汕头治病，你高考在即，切勿因担心而影响复习。你能表出志气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即为父亲最有效之灵丹妙药?顿时泪如泉涌痛哭不已。我将纸条夹在笔记本，每当读书困乏时便翻开看一眼，顿时又是精神抖擞继续复习。可以说纸条成了我头悬梁锥刺股的莫大动力。

一个半月后爸爸出院回家。第一次见到他是深夏的晚上，他手里托着一片手掌厚的西瓜，拖着大病后孱弱的脚步进门便说：快吃吧，刚买的。顿时，眼圈红于西瓜肉?后来，每当看到朱自清的《背影》中父亲为儿子买橘子的情景时，我实实在在的感受到那就是自己的父亲。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学毕业进银行上班，每天早上提前一个钟上班晚上推迟一个钟下班兼职保安的押钞工作，每月多拿100元！周末当家教每个钟头多赚50元?为的就是帮父亲减轻家庭负担供妹妹读大学。第一次给父亲寄了笔“巨款”1000元，听说钱刚拿到手便被邻居借去急用了。工作几年，在老家买了一小块地皮准备建房，心想可以让父亲享受一下了，可在准备建房子的前一个月，父亲去世了?临终之际口中嘟念的是“螺丝批！螺丝批！”因为他一辈子的工作中螺丝批不离手。

真是天意弄人！真正体会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锥心之痛。

22年了，毎当清明节临近，思念父亲之心如油在煎：父亲的坟墓可安好?父亲坟头的草长得怎么样?

（林立新于2015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