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城市大多会有各类农夫市场(Farmer's Market)，但恐怕没哪个能像底特律东部市场这样，对所在城市的意义至关重要。在市区人口已从高峰时的200万锐减到如今不足70万、被其他地方的人当作"濒临死亡之城"(dying city)的这座城市里，寒冬里东部市场的人气，成为城市重生的一抹微光。
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寒冬时节来到汽车城底特律，我也无法想象一个并不在传统意义上市中心的集市，会给一座城市带来怎样的活力。但是当我从酒店出门，零下20摄氏度左右的街上看不到人迹，出租车司机打着哈欠百般不情愿地载着我来到位于底特律中城的这个集市时，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生活的气息。
底特律东部市场(Eastern Market)，在这个每周六才有的集市里，到处是携家带口满脸欢笑的人们，到处是各种有机新鲜自制的食品酱料，到处是各类团体贩卖和这座城市有关的纪念品的地方。
如果这里不是底特律，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几个月之前，底特律市政府刚刚从最高峰时背负180亿美元债务的破产案中抽身而出，削减了70亿美元的未担保债务。这座上个世纪中叶曾辉煌一时的汽车城，随着产业结构调整和人口流失而逐渐失去活力，而三大汽车业巨头在最近的一次金融危机中经历政府担保和紧急重组等危难，使得底特律遭遇最后的致命一击，大企业搬离，人口密度锐减，房地产业一下子萧条暗淡，市政府赖以生存的所得税和房产税两大收入支柱倒下，再加上彼时政府内部腐败严重，花销巨大，底特律市政不得不走到破产那一步。
如今，新市长上台整整一年，新政府班子口中诉说着底特律触底反弹后诱人的投资前景。从分析报告中得到的各类数据，都没有实地到东部市场来看到的那么具有感染力。
这里聚集着一座城市最需要的精华--人，和生气。
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
东部市场坐落在底特律中城的东部，广义上由三条主干道形成夹角而成，覆盖了近二十个大小不一的街区，其中最核心的区域则是覆盖了6个街区的大型室内公共集市。
这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集市，自从1891年这个集市从位于下城市中心的凯迪拉克广场(Cadillac Square)搬到现在的地区并命名为"东部市场"，已经有整整124年的历史了。可以说，东部集市见证了这座城市最为辉煌的历史篇章，也旁观了其逐渐衰败的过程，却依然成为城市里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由于底特律的冬季异常寒冷，和不少在气候温暖宜人的地区出现的开放式集市不同的是，东部集市由若干仓库式的挑高房屋组成，每个都以数字命名成几号大棚，颇有温室暖棚的意味。
事实上，归功于大棚的原始设计，这里的确异常温暖。
走进东部市场的"主棚"之一，室内的空调设备帮助驱赶了一部分严寒，但更重要的是房屋顶部的挑高设计，颇像中国旧式的木质横梁房顶结构，将空间放大，同时在屋顶进行透光设计，阳光直接从房顶射到地面，形成温室。
集市的路线也安排得十分简单合理，南北向的大门进入口，两旁都是不同类型的蔬菜水果摊贩，走到路中间，东西两头也延展出两条小的走廊，分布着不少摊贩。而在十字路口，则是东部集市的管理问讯处，以及贩卖集市纪念T恤的小亭子。
这样的动线设计使得人们都集中在主路上，和摊贩之间的交流变得随时而随意，形成熙熙攘攘的微型热岛效应。
250多个摊贩的选择和布局也很有讲究。蔬菜水果这类新鲜食材的摊位通常会和那些现做现卖的摊位相间安排，而那些贩卖其他诸如咖啡、高级糖果、营养醋等产品的摊位则被集中安排在一个区域。我询问了一下现场的摊贩和工作人员，发现这样的摆放也是有讲究在里面:新鲜时蔬和现卖的烘焙类食品间隔摆放，是为了分散人群，因为大多数人都会被在这两类摊位面前驻足，而那些相对价格更贵一些的产品，并非所有人都会光顾，集中到一个区域反而会形成聚集效应，不至于被走过路过的人群忽略。
根据统计，每到周六，大约有45000人会光顾东部市场，除了底特律市区的居民之外，大底特律地区还有不少从各个郊区赶来的中产阶级家庭，以及外州来的游客等都会光顾此处。由于底特律毗邻加拿大，还有不少加拿大的摊贩和顾客会来到这里。
你可以从这些摊贩和顾客的脸上看到生气，这是一座城市给外来者的最好的名片。香气浓郁的咖啡和混合着蔬果清香的松饼，会让人暂时忘却这座城市所经历的伤痛。
随处可见的城市精神
东部市场不仅仅是依靠食物吸引人的地方。
在底特律深陷危难的这几年光景里，底特律人却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那些不愿意搬离市区的人们，那些因为政府新的行业政策而被吸引过来的年轻人们，那些更加具有远见的投资者们，都试图唤醒这座城市内在的斗志。
而这些点滴的努力，在人流集中的东部市场体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食材之外，东部市场还有一些有趣的摊位，比如一个堆放着许多老式照片和海报的摊位上，立着一块标语，上书"Never Never Never Give Up"(永远永远永远不放弃)，特别适合当下底特律居民的心境。而在不远处的角落，女童子军们制作售卖的小饼干得到追捧，因为这些收入将要作为重建某一个社区儿童中心的捐款。一些摊贩更是打出"底特律制造"的标语，鼓励人们购买底特律的城市T恤衫，作为对城市重建的支持。
而原本坐落在其他地方的一个名画廊，为了支持底特律的城市发展，也搬到东部市场的一栋三层楼LOFT中，并以此为艺术基地，将在春夏之际举办电器音乐节。
在各类社会团体的努力中，东部市场俨然成为城市复苏的聚合力所在，时时刻刻在告诉人们:如果你对底特律还没有足够的信心，那么请到这里来看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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