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丨王国维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王国维《蝶恋花》

1877年12月3日，海宁盐官镇双人巷的王氏旧宅里，一个新的生命呱呱坠地。这个新生的婴儿，就是王国维。这一年，是清光绪三年。

王氏家族世代书香，家学渊源深厚，其父王乃誉更是博涉多才，对书画、篆刻、诗古文辞等都有所研究。这样一个富有文化修养的家庭，对王国维后期的学习有着深远的影响。

少年时代的王国维，不喜举子业和《十三经注疏》，却醉心于《汉书》等历史著作，1894年甲午战争以后，大量的西方文化科学向中国输入，王国维接触到新的文化和思想，产生了追求新学的强烈愿望。1911年后，随罗振玉侨居日本期间，他开始治甲骨文字，著述甚丰，在戏曲研究方面亦有重大的突破，所著《宋元戏曲考》，被誉之为“戏曲史研究上一部带有总结性的巨著”。

王国维是中国近代最后一位美学和文学思想家。

他是第一个试图把西方美学，文学理论融于中国传统美学和文学理论中，构成新的美学和文学理论体系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既集中国古典美学和文学理论之大成，又开中国现代美学和文学理论之先河。在中国美学和文学思想史上，他是从古代向现代过渡的桥梁，起到了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作用，被誉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

他盛年“独学”，可谓“文章千古事，亦与时枯荣”。所学所涉及文、史、哲、甲骨学、经学、文字学、美学等，真可谓全才，配得上“国学大师”之名号。在其短暂的一生中，著作颇丰。他在《人间词话》里谈到了治学经验，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第一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词句出晏殊的《蝶恋花》，在此句中意思为：做学问成大事业者，首先要有执着的追求，登高望远，瞰察路径，明确目标与方向，了解事物的概貌。

第二种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引用的是北宋柳永《蝶恋花》最后两句词，王国维匠心独运，把“伊”字理解为词人所追求的理想和毕生从事的事业，以此两句来比喻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是轻而易举，随便可得的，必须坚定不移，经过一番辛勤劳动，废寝忘食，孜孜以求，直至人瘦带宽也不后悔。

第三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引用南宋辛弃疾《青玉案》词中的最后四句。做学问、成大事业者，必须有专注的精神，反复追寻、研究，下足功夫，自然会豁然贯通，有所发现，有所发明，就能够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

细细品味，若非曾经“独上高楼”远望“天涯路”，又怎能“为伊憔悴”而“衣带渐宽”呢？如非“终不悔”地苦苦追索，又怎能见得“灯火阑珊处”的美景呢？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境与境同，妙在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