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第一百一十一期=
活在当下的传统书院
白
衣
秀
士
拜
唐
僧
■《白衣秀士拜唐僧》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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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乐: 江南印象-赵聪
语音=臧乐儿 原创作者=吴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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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22 第一百零一十一期
書
白衣秀士拜唐僧（下）
作者：吴娇
那唐僧经一夜言语，心下疑窦丛生，欲再问多些，无奈天光大亮，周遭鸟雀争鸣，已然另一番光景，只得收拾包袱离开。一路上耳热眼跳、身心不安，回到下处，远远瞥见玉树倚在门口，竟吓得打了一个倒退。那玉树哪知夜里变故，只道他是多日诵经伤了心神，便疾步过来，将他搀进房内。唐僧心中又疑又怕，无奈口干舌燥、周身无力，只得听任玉树给他喂水梳洗，连饭也不吃，摸爬上床，挥挥手就要打发玉树家去。
玉树见他神思倦怠，面有忧色，便道：“长老想是累着了？承蒙长老大恩，我这里先代妹子谢过。当日没能救得小妹，我心中甚是愧疚，她初时即是懒于茶饭，只可惜娘子与我俱未在意，不想竟至于阴阳两隔，我求告无门，幸得长老慈悲相救。今长老连日辛劳，我心下已十分过意不去，若因此伤神害病，岂不是小徒的罪过？还请长老好歹用些斋食，有小徒看顾服侍，长老可宽心歇息。”
说罢又是一拜。这一番叙话，唐僧听来甚是入耳，虽还惦记孤魂野鬼之语，心中忌惮倒也去了五六分，当下坐起，一边用些粥米，一边心思转动，向玉树道：“你家中人如今安好么？”玉树听了，双目泛红，扑落落就要滚下泪来，抽抽噎噎道：“承蒙长老问起，娘子这几日虽能安眠，但身虚力怯一日重似一日，怕是光景也不长了。”
唐僧安慰道：“贫僧自幼皈依佛门，跟随师父们也学了一些岐黄之术，倒有一些方子可写与她吃，若能医得几分便好，若不能，也可教她少些苦痛。”
玉树闻言就要去寻纸笔，唐僧忙道：“莫急，莫急，行医用药，还须望闻问切、看浮沉表里也，只是出家人不便相见，你我既有师徒之约，也不好向你打听，怕失了尊重，若是家中还有其他女眷，或是邻人里有胆大心细的姑婆，可托她今日代为细细查看，晚间与你同来，将你家娘子气色情形告知于我，也好对症下药。”玉树听罢，称谢不迭，忙忙家去张罗。
及至日落时分，玉树果然领着一个妇人来到唐僧下处。那妇人自称赵寡妇，约摸四十七八岁模样，口齿颇爽利，一路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到了墓上，唐僧又问些玉树夫妇之事，便放他二人去了。几个小鬼在一旁看得真切，跳跳舞舞拥将上来道：“长老，这婆姨倒真真是个人身也。”
一听此言，唐僧长吁一口气，道：“如此是了，也不枉我一番苦心。”小鬼奇道：“长老可问出甚么蹊跷来了？”唐僧摇头道：“也无甚蹊跷，那妇人说这玉树平素待人颇宽厚，夫妇俩个恩爱有加，只他生性见不得猫罢了。”
众鬼听罢一齐拍手笑道：“妙极妙极，唐长老如今寻得收妖法子了！刀枪棍棒皆不需，丝绒毛团自解急。咱正是捉猫的积年，即刻为长老寻来。”说罢摩拳擦掌，就要四散，唐僧忙伸手拦阻，正色道：“休得胡言。我原想这玉树若真是个精怪，他有心设计，必不肯轻易叫人与我攀谈，我若问起，他怕败露风声，定会或推脱，或另遣妖物代替，今日他既肯领那妇人到此，查问家中琐事，她又皆有对答，做不得假。我瞧那玉树伤心情状，也当出自一片真心。尔等听我讲经多日，于他之事，也该有些怜悯之心才是。”
众鬼被扫了兴致，个个垂头不语，背过身去吐舌撇嘴。唯有那前日领头的小鬼跻身上前，问道：“如此说来，这家还偏是遭了晦气也？”唐僧思索片刻，答道：“这事情端的如何，我明日问过玉树才知。他既不是妖孽之身，我自可向他询个究竟，可怜这两个女子身单体弱，白白遭了殃。我既到此，当诵经念佛，助她们消业托生也。”
那领头小鬼听罢，向唐僧拱手道：“好！好！我等孤魂野鬼终于有了造化！遇上个有真修行的善人长老，这几日大伙渐觉身轻气长，想是听长老讲经之故。唐长老请快快诵经罢，超荐了那妮子，也顺带度化我等去哩。”说罢，领着众鬼向唐僧齐齐叩拜。这长老又惊又喜，拍拍手，束束衫，挺身坐将起来，端着受了三拜，继而诵真言，净口业，摆开经卷，念那无量往生之书云云。
待到次日天光，那玉树见唐僧仅过得一夜便气定神闲，不复昨日那般战战兢兢，登时大为心折，以为这高僧有内家法门敛气还阳，当即欢欢喜喜过来，服侍他梳洗更衣，正要安排纸笔，唐僧开口道：“且慢，尚有一事请教。”玉树便垂手站起，道：“长老请讲。”唐僧坐到桌前，缓缓道：“前日你看我神思恍惚，是因你家小姨子托言于我，说她身重不治，非是生病，而是妖气上身所致。”
玉树闻声一颤，脱口惊呼：“妖？！”唐僧拉他坐下，道：“是了，我本半信半疑，昨日问了那赵寡妇，方知你娘子症状，也是遭妖气浸染所致。料你家中招惹上精怪之物，妹妹年轻，闹洞房时被邪气上身，回到风月场中就发了病，你们接她到家中照料，本是好心，却反而害了她。那邪物盘踞不走，如今姐姐一日日病弱，连你身上也都带了妖邪气，我恐长此下去，你那点凡人元阳也得遭耗干吸尽了。”
玉树听了，愈加颤抖不止，身子瘫软似烂熟柿子一般，唐僧拉他不住，只得自顾自往下说：“你且把婚前婚后之事，好生回想，看有无可疑之处，说与我听。”话头刚落，那玉树扑通跪下，泪如泉涌，叫道：“长老真一语点醒梦中人也！”唐僧道：“你可有眉目了？快快说来，好救人去。”
玉树只哭得滴泪难分，呜呜咽咽道：“不消去了！不消去了！”正是这壁秀士泪出痛肠惨戚戚，那厢长老不明就里迷蒙蒙。唐僧见他兀自哭泣不止，只得俯身道：“你莫要这般脓包行么，未亡人还吊着一口气，你倒先哭成个亡人了。”玉树听了，这才跌跌爬爬起来，揩了眼泪，强打精神，向唐僧备言前事。
原来这玉树本是终南山下一只玉鼠，听经讲道久了，倒也修炼出些本事，前年他变化人身下山玩耍，巧遇李家姐姐，一时起了离经叛道之心，诌个玉树的名字与她结了夫妻。没想婚后你侬我侬，不觉的春尽夏残，已是两年光景，他只道风月无边胜过青灯黄卷，哪料得暮雨朝云折杀薄命红颜，如今前缘尽消散，恩爱转头空，芳魂将休矣，悔恨则晚矣。
唐僧听罢，唏嘘连连，正欲出言安慰，抬眼见昨日的赵寡妇慌慌张张找进门来，对着玉树淌眼抹泪地道了声：“去了。”玉树登时瘫坐在地，面黄唇白，眼红泪滴，痴痖无言竟如中毒一般。唐僧心道：“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磨磨蹭蹭打开自家包袱翻找一番，末了拿出双崭新布鞋来，打发了赵寡妇，又回身扶起玉树，给他喂水擦脸。
半晌，这玉树才眼珠转动，翻身跪倒在地，肯肯切切道：“不肖小子贪恋红尘，铸成大错，既悔且痛，恳请圣僧收我为徒，点化解脱之法。我必尽心服侍师父，此后一心向道，再无他念。”唐僧叹道：“你身上邪气未净，我便有心帮你，也断不敢留人。你原无意害她，也毋须太过挂怀，如今尘缘已了，你自回山中修行去罢。来日证道归真，自有观音菩萨指引你了结前事，保教你们两无毁伤。”
玉树闻此，方才醒悟，轮开手，对着唐僧稽首三拜，恭恭敬敬道：“多谢长老指点，玉树就此拜别了，待娘子后事料理妥当，我便回终南山去也。只有一事，浼长老顾念这几日玉树尽心服侍的情分，唱卷经文送我娘子和她妹妹一程，玉树山野之物，无以为报，长老若不弃，我愿每日为长老诵经祈福，祝祷长老早取真经正果。”
唐僧起身回拜，算是应了，玉树才躬身退去。当夜墓上，众小鬼听得来龙去脉，也是唏嘘不已，围坐听经说法不提。
过得几日，李家姐妹后事停当，众小鬼也得脱沉沦。玉树托赵寡妇捎来些烧饼干粮与书信一封，言昨夜李家姐妹托梦来告，幸得长老超度，已上中华富地人家托生去也，长老厚恩，报答不尽。唐僧欢喜收纳，安寝一夜，鸡鸣时分便收拾包袱马匹，独自向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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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撰稿人：吴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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