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关于花，大多是女孩子的事，然而却有一个男孩也爱花。提起花，就想起了青春季节那个爱花的少年。每天上学时，总爱随手采几只馥郁芬芳的玫瑰花，装入书包，带进教室，放在自己的桌兜里。而每天放学后，这些花就会被一个如花儿一样漂亮的女孩儿带走。那个少年就是我。

童年记忆中的乡下并不怎么种花，不像现在城里的花卉市场花样繁多、琳琅满目，而且种植在各样的花盆里。乡下的田地是用来种庄稼的，是农民维持生机的依靠，不会用来种花。但也有花，只是种类稀少，大多是乡下女孩子种的，没有花盆，种植在废弃的盆盆罐罐里，但这却我童年中最美的记忆。

我家的花是姐姐种的，大人对于种花往往不屑一顾，尤其是父亲，只关注庄稼。在他眼里，种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简直是不务正业。但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尽管父亲不喜，但姐姐还是每年都要种的，而我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我从小爱闻花香，每每花开时，总会把鼻子凑到花前闻个没完。

记忆中，有些花的名字已经叫不上来了，但常见的几种是不会忘却的，菊花、鸡冠花、桃红、烧汤花等等。桃红的花可以用来染红指甲，采摘开的正艳的花瓣，拌些明矾，捣碎，涂抹在指甲上，用蓖麻叶包好。染指甲往往选择在晚上睡觉前的时间，这样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一般连续染上两三遍就可以了。作为一个男孩子，我是不敢染手指甲的，但往往让姐姐给我染上一个红色的脚趾，感觉挺好玩，白天上学时穿着鞋，也不会被外人发现的。

烧汤花的花朵并不大，有点儿像小喇叭，最初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后来姐姐告诉我说这种花每天都是在做晚饭时才开放的，所以叫烧汤花。这花名的来历引起了我的巨大好奇，每当夜幕拉下，我就在黑暗中仔细观察起烧汤花，果然如姐姐所说的那样，白天紧闭的花朵在夜色中渐渐绽放开了。

曾有一段时间，每当夕阳落山后，小院子升起袅袅炊烟时，我就搬着一个小凳子，端坐在花前，看烧汤花开。花的记忆，让我看到了一个孩子与大人的不同，同样的事情，每天重复着，依然百看不厌，也许只有小孩子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吧。

一次去伙伴家玩，看到他家的宅院里有一个小花园，花的种类很多，四周用树枝做的篱笆圈起来，我真是羡慕极了。花是他姐姐种的，一定是得到了她父母应允的。他的爸爸担任过教师，是一个民主的家长，第一次去他家玩就对他家民主的氛围羡慕不已。他的爸爸妈妈还会跟他们姐弟俩开玩笑，对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我家毋庸置疑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栽在废弃的盆罐里，也非要放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才行。我曾从田地里移栽过桃树、苹果树和杏树，都是野生的，种在自己的宅院，结果很快就被父亲无情的拔掉，他嫌碍事，而我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我读中学时，姐姐已经师范毕业参加工作。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也照顾我的学习，把我转学到了她参加工作的那座小城。姐夫也是教师，他们还没房子，婚后就住在姐姐任教的那座小学的校园，我也跟着住在小学的一间小平房内。小学的校园里有两座大花园，一个种了月季花，一个种了玫瑰花。每当春暖花开的季节，爱花的我除了学习，所有的时间都是花园赏花、闻香。

也就是在那座小城，我遇到了那个花儿一样的女孩。她经常穿着一袭白色裙子，有着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很长，总是眨巴眨巴的。她爱笑，每次见我，先是微笑，接着喊我的名字，随后就传来风铃般清脆笑声，悦耳，动听。

一个初夏晴朗的周日，我在自己的小屋内写作业，突然窗外又传来风铃般喊我名字的声音，瞬间，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是那个如花一样的女孩，依然着一袭白色的裙子，我赶忙把她迎到了小屋内。

那天，我辅导她写作业，我都讲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讲着讲着就串题了。而我在班内是学习成绩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她有点儿莫名奇妙，被我辅导的晕头转向。其实，我是太紧张了，这是这辈子第一次和一个同龄女孩子呆在一起，我可以听到她心跳的声音，紧张的我甚至不敢直视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后来，我们干脆放下书本，谈起了理想与未来，第一次聊人生的重大话题，而是是和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对我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因为她的名字可我日记本中的常客。

“你初中毕业后准备报考什么？”

“师范，我家人让报的。”

“当一辈子孩子王没出路，你学习这么好，不如跟我一块儿上高中考大学吧！”

我没有回答。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她才想到回家，带着一丝的遗憾。

临走时，她发现了我插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的一束火红的玫瑰花，闻了闻，顺手拿走了。

从此，每天上学时，我都不会忘记给她捎去一束浓郁的玫瑰花，不只是红色，还有粉色、黄色和白色，直到初中毕业。

暑假结束后，我读了师范，她读了高中，我们的书信在惆怅来往三年。

三年后，我回到下乡的学校教书，她去了远方的一所大学读书。从此，杳无音讯。

现在，我依然爱花，但再也没有养过花。只是，依稀的记忆中，依然会想起花，想起那个如花的女孩。

文丨杨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