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治治，人比较瘦，白衬衫，黑眼镜框，爱抽烟，聊天过程中几乎离手的就是烟，间或还有一支笔。这个处女座的平面设计师，在见我面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提醒我头发上挂着一戳柳絮。他确实是最能“挤兑”编辑的一位，没有之一。总体来讲，对谈过程中总是夹杂着刻薄和一针见血，但是「刺激」的背后，是刘治治作为一名职业平面设计师对于当代设计的看法。正如他所说，讲真话的人都会显得刻薄。
profile 刘治治，平面设计师，AGI会员，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
我们以「理性与感性」的话题为开始，他认为大多数人都可以理性的面对世界，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只要逻辑链条完整，得出的结果都不会有太大偏差。对于每个设计项目他都希望能在最开始找到一个独特的角度来「切入」，设计过程被转化成为许多不同的问题，在回答这些问题时他总是能举出通俗易懂的「古怪」例子来把想法物化，在这次个有关当代设计思想与日常用品相结合的聊天中，也是经历了世界选美、伏虎拳和罗汉拳的相提并论。
后来，他说：其实平面设计是个非常容易进入的职业，但是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好」却十分不易，一般人生气摔东西很容易，但同练拳过后把器物打碎到你喜欢的形态就不同了，被高手毁坏的东西也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吧。
刘治治对其他设计专业很尊重，说起那些建立在对其他专业一知半解的基础上的所谓「跨界合作」，他总是象在冷笑。当然他也曾有过平面设计以外的事情去尝试，但一切设计还是平面设计的思维方式和表现手法，对于平面设计以外的事情，实施起来非常谨慎。此外，他始终把个人爱好和社会身份分开对待，对于专业以外的擅长部分，他看作是作为一个设计师应该有的状态，好的设计诞生于设计师多元化的生活之中。
当问及他如果没有了身边依赖的日常用品时生活会如何，意料之中的是他回答说生活会痛苦，而出乎意料的回答却是他更在意生活为什么「回去」了，「排一本书，是我自己愿意手工铅字排版的，还是我被别人剥夺了使用电脑或新技术的权利之后不得不如此，比如现在网络全部断掉，那我就会很生气，会暴躁，凭什么剥夺我观察这个世界的权利和我使用先进工具的权利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老师有些迫切，我这个他口中的「小孩儿」觉得他这个刻薄的「老北京」有点可爱。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可以脑补他的北京腔调。
日和手帖 × 刘治治
「挤兑」、「暴力倾向」、「贫」、「刻薄」，这几个词是针对人，还是针对设计？
综合来讲，处女座热爱秩序，比较喜欢理性，认为可以理性地看待这世界。当我面对的人和世界不理性的时候，我就特别痛苦，所以容易暴躁。「贫」是这样，我和好朋友聊天的时候大家都比较欢乐。我是北京人，典型的北方性格，我喜欢严肃的时候不严肃。「刻薄」，梳理一下就是「贫」的下一层级，说真话的人都刻薄。越真实越刻薄。这世界也挺无聊的，没什么意思，刻薄就等于给自己找乐。太多值得刻薄的了。我现在不太刻薄了，因为有点累。
那当你遇到特别感性的人呢？
这得看他的逻辑，看见一个东西从感觉出发，也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全是靠感觉，就太低龄小孩儿了。一看见什么东西，就喊「哎呀，好美！」怎么算美呢？我不是说反对感性，我觉得对世界的感知，不论是建立在感性还是理性的基础上，都得有一套自恰逻辑，这样才能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世界。
你会怎么定义「平面设计」？暴力？
这个行业挺好的，是设计里的一个基础类的行业，是设计学中的一项分支。平面设计我很喜欢，不然也不会干这么长时间。在设计的诸多分支里，平面设计是最容易进入的，平面设计的核心科技很低。大街上刻即时贴字儿的其实是平面设计，打印店做名片的也是平面设计，画黑板报也能叫名平面设计……但是它的魅力在于，正是一个谁都能干的事情，你能干好了就特别的不容易。
另外平面设计专业在整个设计学体系处于相对基础的层面，比如说建筑设计师、工业设计师、时装设计师他们不干自己的本行，都可以做平面设计，而平面设计师基本上只能干平面设计。我觉得这个挺好玩儿的。
很多事情，你不会很「任性」的从兴趣出发，想到什么就去做一点，您不是「名头」非常多的那种人是吧？
我觉得这种任性太多了不好。举个浅显的例子，那种「既是……，又是……，还是……」的title特别多的人，名气往往没有「只是……」的人那么大。我也愿意去品酒，没事可能还去打会儿铁，去跑步，我也爱吃，我没事儿就在家里做饭，我做的饭有很多人都认为很好吃，但那不是我的社会身份，职业属性，那些只是我的兴趣爱好。我不会在我的简历写「著名厨师」。
作为个体的多元化的生活，我是一万个赞成。因为对于设计师来讲，这是非常重要的，连吃喝玩乐都不会还做什么设计呀。当然，我佩服达芬奇，我是他粉丝，那是我人生中最佩服的人之一。我觉得自我修养、自我生活的多面性与社会上的专业身份，这俩事儿要分开。
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如果你没有电脑、网络，离开了那些使用习惯了的日常用品，生活又会怎么样呢？
不用想都知道，很困难。但依然还是可以进行的，可能要痛苦一段时间。我们在某一些特别可怕的限制下，是不是还可以创造某一种意义上的快乐？比如说最基本的铅字印刷、照相制版，能不能做出一本杂志来？能，甚至还特别好。就是在状态上比较麻烦。但是我会乐于探究在这个限制的条件下的最大的可能性。
你不喜欢平面设计的哪个方面?
整体上我都喜欢。没什么不喜欢的。我们这一代人比较顺，阻碍谈不上，如果觉得哪里不对可以去跟人家谈，说自己的想法，他如果不同意那就不做了呗。有时那些限制正是快乐之源，比如很多运动项目正是由于那些有限制的对抗才成就了它的乐趣，设计也一样。毫无限制的时候，你不是没有乐趣了，而是你无法圈定什么是乐趣。
接着这个话题，你又是怎么定义一件好的日用品？
设计为功能服务只是一个前提，于今已不能作为终极目标了。设计微波炉不会爆炸并且能加热食品这是前提；设计一个杯子能喝水，这也是前提，这些前提在整个现代主义时期早就有了完备的解决方案了，我觉得当代设计的重点是：在服务功能已经完成了的前提下，设计能否为我们平庸的生活再制造一些可能和有趣。凭什么大众就要去消费最boring、最平庸的东西呢？别把无趣和庸常当作「朴实无华」，设计的今天的意义有一部分就是那些陈词滥调进行挑衅。
说一个你认为最差的日常用品设计。
我没觉得有什么东西特别差。因为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些看似很差的设计，他可能在某一个层面的意义上一点儿也不差。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设计，得到最好的教训就是：永远不要对这个世界做儿童式的、简单的二元判断，好坏，良差，黑白，正负，对错……，其实这个世界的向度是无限可分的。小孩儿才总是在看电电影开场时要问清楚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那如果说看的是一部色情片呢？怎么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啊？
有没有某一件物品使用了特别久，有特殊的情感在里面？
不是消耗品就都挺久的，比如一支高压锅我用了大约十年，前一段被工作室的合伙人借去用，一时没还回来，我就很久没有在家做饭，呵呵。
兴晨 / interview & text
刘治治 /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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