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会在床上见面

译 李宏伟

●●●我想知道，我是否有些疯狂。或者说我的爱太疯狂？上一刻我发现你是处女和圣母，下一刻我发现你下流，粗野，酥胸半露，淫秽不堪。你究竟对我有什么看法？你厌恶我吗？

我记得普拉的第一夜，你在拥抱的激动中用了某个词。一个挑逗和邀请的词，当你呢喃着它时，我能看到你的脸（那晚你在我上面）。你的眼神中也蕴含着疯狂，那一刻，对我来说即使地狱随时在等着我，我也无法从你身上挣脱。

詹姆斯·乔伊斯

1909年9月2日

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爱尔兰作家、诗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后现代文学的奠基者之一，其作品及“意识流”思想对世界文坛影响巨大。1920年起定居巴黎。其一生颠沛流离，辗转于欧洲各地，靠教授英语和写作糊口，晚年饱受眼疾之痛，几近失明。其作品结构复杂，用语奇特，极富独创性。

主要作品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1914）描写下层市民的日常生活，显示社会环境对人的理想和希望的毁灭。自传体小说《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1916）以大量内心独白描述人物心理及其周围世界。

代表作长篇小说《尤利西斯》（1922）表现现代社会中人的孤独与悲观。后期作品长篇小说《芬尼根的守灵夜》（1939）借用梦境表达对人类的存在和命运的终极思考，语言极为晦涩难懂。

对于诗人来说，我爱你三个字是远远不够的，若不能爱的癫狂，爱的惊世骇俗，爱的旷古烁今，怎能知道我爱你的不同！

为你我不仅榨干了我的身体，还榨干了我的灵魂，甚至榨干了我的想象，即便如此，我仍乐此不疲。

心里念着你的爱人，我们一起欣赏和学习乔伊斯式的无限炸裂的情书表达！

——编辑按语

首先是爱人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我会羞于言谈呢？为什么我没有如我心中持续不断呼唤你那样呼唤你呢？如果不是因为任何词语都不能温柔到如你的名字一样，又是什么阻止了我呢？

1904年9月26日

书信中乔伊斯对爱人的称呼不断的变换着：

我亲爱的诺拉

我亲爱的棕色伤感小鞋

我独特的撅着嘴的诺拉

我亲爱的，头脑简单，容易激动，声音低沉，昏昏欲睡，脾气暴躁的诺拉。

我亲爱的小逃亡者诺拉

我圣洁的爱人

我坏脾气的没礼貌的绝妙小姑娘

我可怜孤独的小诺拉

我亲爱的小蝴蝶

无一不在体现着对爱人的柔情与痴缠。

偶尔也会开开玩笑，些微的撩拨：

请不要再系那个束胸带了，因为我不喜欢拥抱一个信箱。

1904年7月12日

你记得那一天吗？我语气冷淡的问你：“今晚我们在哪儿见面？” 你想都不想的说：“在哪儿，嗯？我觉得，我们俩会在床上见面。”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1909年8月21日

我多么希望能给此刻睡着的你以惊喜！我现在想要亲吻你的某个地方，一个奇异的地方，诺拉。不是嘴唇，你知道是哪儿么？

1909年8月31日

我希望你每天都服用可可，我希望你的小身板儿（更准确的说是它的某些部位）变得丰满少许。此刻我哈哈大笑，因为想起了你那小姑娘的乳房。

你真是个流氓！你剪掉两腿之间的毛发后，它看起来像小姑娘吗？我希望你会穿上黑色的内衣。我希望你能学着如何取悦我，挑起我对你的欲望。那你就会，亲爱的，我们俩都会幸福的。

1909年9月7日

吻我亲爱的露水涟涟的西部花朵百万遍，吻我亲爱的诺拉的卷发百万百万遍。

1909年12月24日

当然也有因爱而生的妒忌，自责，热切，思念和担忧： 

我今天给你母亲写了信，但我真的不想去。他们会谈起你，谈起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甚至害怕看到你少女时期的照片，因为我会想“那时候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她早上从容的去做弥撒时，有时会长时间看着路边某个男孩。那是别人而不是我”。

1909年8月21日

我把骄傲和欢乐给了其他人。而你，我把罪恶和愚笨，虚弱和悲伤给你。

1909年9月2日

噢，我多么渴望你身体和我身体的结合，看着你在我的亲吻之下昏厥、昏厥再昏厥！

晚安，晚安，晚安！

1909年9月5日

爱情是件该死的麻烦事，尤其还有肉欲相伴时。想到此刻你在欧洲的另一端躺着等我，而我却在这儿，这样的刺激太折磨人。

1909年9月7日

我长久的凝视着你其它的信，还吻了里面的某些字眼，其中一个字眼吻了又吻。

1909年12月10日

我发电报给你说，注意。我的意思是注意保护好我的信的秘密，注意别让人看出你的兴奋，还注意不要（我现在有点羞于写它）。我担心，诺拉，你可能变的太过春心萌动，以至于向别人献身。

1909年12月10日

更多的还是那些想你的夜：

我始终想着你。晚上上床睡觉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那些极为疯狂的欲望，充斥着我的大脑，我不愿意写在这张纸上。我看见你变换着上百种姿势，奇异，下流，纯洁，慵懒。我们见面的时候，最亲爱的，把你的一切的一切都给我。一切圣洁的，对他人隐私而不见的，你必须乖乖的都给我。我要成为你身体和灵魂的主人。

1909年8月22日

指引我，我的圣女，我的天使。带领我前进。我相信，所有我写下的高贵、崇高、深邃、真实、动人的东西，和即将写下的，都源自于你。噢，带我进入你灵魂的灵魂，那样我会真正的成为我民族的诗人。

诺拉，当我写下它的时候，我相信这一点。我的身体很快就会进入你的身体，噢，我的灵魂同样也能如此！噢，我能像产自你血肉之中的孩子一样安居在你的子宫里，被你的鲜血饲养，睡在你身体温暖、隐秘和阴暗的所在。

1909年9月5日

啊！最亲爱的，不是性欲，不是我最近这些日日夜夜写给你的狂野残忍的疯狂，不是对你身体狂兽性的欲望，最亲爱的，当时不是它们把我赶到你身边，现在也不是它们让我忠诚于你。不是，最亲爱的，根本就不是那些东西，而是对你的青春年华、少女气质和柔弱身体的一种温柔、崇拜和怜悯的爱。噢，是你带入我心中的甜蜜的痛苦！噢，是你的声音对我谈及的神秘！

1909年12月10日

我甚至希望思念能给我多些，再多些摧残：

我亲爱的甜心。拿去吧，我的爱人，拯救我，庇护我。正如我告诉你的，我是你的孩子，你必须严厉待我，我的小妈妈。尽你所愿的惩罚我。我会很高兴的感受我的肉体在你手掌之下的刺痛。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诺拉亲爱的？

我希望你会抽我，或者甚至是鞭打我。不是开玩笑的，亲爱的，而是认真的抽打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我希望你壮实些，再壮实些，亲爱的，有一部硕大丰满的骄傲胸脯，和硕大肥实的腿。我很乐意被你鞭笞，诺拉爱人！

我很乐意做一些让你不快的事，甚至一些琐碎的事情，也许是我让你发笑的相当下流的习惯之一；然后就会听到你叫我去你的房间，发现你坐在一把扶手椅里，肥实的大腿叉开来，脸因为生气变成深红色，手里握着一根藤条。看着你指出我又干了些什么，然后愤怒的动起来，把我拽到你面前，脸朝下横在你大腿上。

然后感到你的手扯下我的长裤和里面的衣服，撩起我的衬衣，我在你强壮的胳膊和大腿间挣扎，感到你弯下腰来（就像一位生气的护士拍打孩子的屁股），直到你硕大的丰满的乳房几乎要挨上我，然后感到你恶狠狠的鞭打，鞭打，鞭打在我赤裸颤抖的肉体上！

我希望我写的一些淫荡的东西让你脸红。我说愿意看你女孩气的白内裤后面的褐色斑点，惹你生气了么？我猜，你认为我是一个淫荡的无耻之徒。你会如何回复这些信件？我希望你也会给我写，比我写给你的信还疯狂还下流。

1909年12月13日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天瞥见了你红褐色的卷发，从此再也没能逃脱：

我可能瞎了眼。盯着一个满头红褐色头发的人看了很久，才断定不是你。

1904年6月15日

诺拉·巴纳克尔（1884.3.21-1951.4.10）：乔伊斯的妻子。乔伊斯在这封信落款日期前几天认识她，并商定6月14日去看她。她爽约了，两个人差不多直到6月16日才第一次一起散步，后来这一天被用作《尤利西斯》的故事所发生的日子，以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