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爱到让人生恨，可他还是过了自己的生活，只是他从此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老万的风流史：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by 黄维
万水佚，我们称他为“老万”，源于他在情场上是高人一等的，万般难搞之人到他手里必然栽蒜。
老万的家在长江边山峦叠嶂之处，湖北与重庆交界处，他曾用极其诡异的语调描述他的家乡。他家的房子建在悬崖边上，从房子的窗户往外看就是波涛汹涌的长江水，可以看到云雾环绕山巅，包围石房子，他一早起来伸个懒腰就能抓一把薄雾。老万一说话，两只眼睛就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学开学第一天，老万就从宿舍消失了，他神秘地丢下一句话：QQ认识一大一新生，约了今晚见面，晚上不要留门。把我们一帮愣头青给吓的直冒冷汗。
第二天一早，我们都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室友乙裕惊叫着跳到床上，把我们都吵醒。乙裕当时穿着一条三角内裤准备去厕所，老万就拉着一个女孩回来了。我们被迫早早的起床穿好衣裤，让那女生进门。那个女生具体叫什么名字，早已无法记忆。我只记得长得并不漂亮，右耳打着耳钉，一头爆炸发型。老万说她们在校园逛了一夜，困的要命，现在要回来补一觉。我们都表示不相信，半夜谈情约在一起，还不去开房？可是那天，那女孩真的睡了一个白天，到傍晚才离去。
整个大一上学期，老万共带了三个女孩来过宿舍，第一个就是他说的那爆炸女，第二个他介绍说是表妹，第三个说是堂妹，在隔壁科大读书。平均二个月一个女孩，让我们目不暇接，望而却步。平时我们见老万的身影极少，偶有几次看见就是他带女孩回来认家门的时间。我们都劝老万出去租个房子算了，或者在联建堕落街里开个房也不贵啊，十五块一个晚上，关键是不扰民啊，也不让兄弟们胆战心惊。老万骂道：十五还不贵，老子一个星期伙食费啊。
你这二货，泡妞不要钱啊，你咋这么抠啊。
联建那地方是我这种高逼格的人去的吗？一群渣渣在那里乌烟瘴气，我可不敢玷污自己，我宁愿去情人坡、去西山、去圆山，去画眉潭也不去那地方。
我们都被老万惊人的言论震住了，居然都无法想象在山上苟合到底是什么情景。关键是他有胆量挑战情人坡这种鬼地方。情人坡有个惊悚的故事一直在校园里流传。情人坡号称139级台阶，寓意“要长久”，可每每跟情人坡有关的故事都是带着血腥和暴力。也就是我们大一入学的九月，情人坡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对情侣在情人坡的草地里野合，他们在斜坡上滚啊，滚啊，嘴巴粘合在一起，双手抱的紧紧的，草丛被他们践踏的呜呼哀哉。突然女方被一个东西咯着了，喊了一声，两人放开身子，一脚把那块凸起的稀松的草皮踢开。一个圆滑的东西被带了出来，借着山上的路灯，他们看到一双眼睛瞪着他们，这是人头哇，俩人瞎的哆嗦，男的丢下女生就飞奔离开了，女生据说都没了方向，一个踉跄从情人坡半山腰滚了下来，后来脸上缝了三针。
几天后，传出消息，一宗三角恋谋杀案，化学系的两个男生为了抢学姐，一个男生将另一个男生骗到情人坡旁边的化学院的实验室里，投了化学物品，那男生死后，杀人的男生将其分尸，埋在了情人坡的山林里。后来这宗案子牵涉到第三个男生，审了十年才结案，那第三个男子据说被判两次死刑后终于无罪释放。
大一那年的学校，到处弥漫着凶杀的气氛，很多女孩都后悔来到这个偏远的学校，责怪自己当时怎么鬼迷心窍报了这里，一到晚上，学校里就没几个人，安静的异常，真怕自己也被分尸山野。
老万攻下班里略有姿色的李梅黛时，我们才真正见识到他那棋高一着的手段，令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也给我们多了很多谈资。他追李梅黛的时候，同时出现了另一个女子，他高中时的恋人。这件复杂到让我们认为是别人的故事，甚至觉得是编剧故意导演的一部爱情悲喜剧。
老万和李梅黛混在一起是在大二那年，我们排演的一出英语话剧，英式《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不得不说老万的英语真是好，虽然不是数一数二，但他足够勤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爬到西山上练英语口语，每次上英语课都坐在第一排，教我们大学英语的胡老师是一美女研究生。或许也是美女效应，老万的英语进步神速，大二就以六百的高分过了英语六级。老万的口才虽然不是一流，但是他总是摆出各种理由说服大家，让自己当了主角梁山伯，他又极尽口舌说服了李梅黛来当女主角祝英台。李梅黛是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大一那年，虽然不见老万在宿舍呆几次，可是整个大一上下学期，他都一声不吭地拿了第一。我们都估计李梅黛就是被这样一个学霸给迷倒了才会主动投怀送抱，或者在老万花言巧语下招架不住，送入了虎口。
英语话剧我们整整花了一个月，老万有事没事就找李梅黛出来对话，编排剧情，帮助李梅黛纠正发音。那时候，我演的是老万的家奴，只有一句台词，少爷，英台走了。所以我是几乎被忽略的角色。那次话剧共有九部，从道具到英语，到情节，我们都费尽了心思。似乎最后成就的不是话剧效果，而是这对男女。演完话剧的时候，我们都闹着去联建喝酒庆祝，唯独老万和李梅黛消失了。他们消失地无影无踪，消失地合情合理，消失地闲话不少。大家都说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老万早就利用编排话剧这一个月迷倒了李梅黛。
我们花着脸坐在校门口痛说着老万的风流史，居然遇到了他高中女友。我们的啤酒瓶在三道拱门下碰的“啪啪”响，那女孩听到我们提到老万的名字，走过来看着我们。一个女孩在半夜还敢凑到男生身边，这可是从未遇到的事儿。
“你们认识万水佚？”女孩的声音轻柔如绵。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依然可以看清这个女孩魔鬼般的身材与姣好的面容，她穿着牛仔裤，一双大腿被撑托的凹凸有致，扎着马尾辫，肩上挎着一个包，像是刚从外地过来。我看到女孩过来，精神抖擞，立马从草地上站起来，盯着女孩看了一分钟才用他那从未有过的温柔细声问道：“我们认识老万，你是？”
“我给他电话，他说没空，不在学校。我是他女。。。高中女同学。“女孩说话有些着急，似乎等了很久。
我们纷纷给老万电话，可是拨过去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们打算带女孩去班里女生宿舍借住一晚，女孩执意不肯，最后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都是家乡的土特产，还拿了一千块钱，让我们带给老万，还说剩下的学费，三个月就能赚回来了，让老万别操心，安心学习。
当时，我们都傻眼了，多好的姑娘啊，我们谁都不敢说，老万正跟另外一个女孩蝴蝶飞呢。都怔怔地看着女孩细心整理包裹，一遍又一遍地数了三次钱，让我们带的话也说了三遍。女孩独自走了，在灯光下，我们看到一个女孩慢慢地走向黑夜，走向那条荒芜人烟的主干道，她的步子是轻缓的，又是沉重的。她一低头，我们就感觉她在哭泣。待女孩走远，我们几个人都唏嘘不已。室友刘拙手背在身后，总结性地对刚才的相遇与别离作了发言：“多好的姑娘啊，绝不是一般同学，半夜送钱送土特产，不是女朋友会是什么，可他娘的就被老万给啃了呢？”
关于老万的这个高中女友，谣言漫天飞。据传，女孩第二天又来学校找老万，老万硬是没见她。那天已是老万带着李梅黛在外过夜的第二天，老万直接摊牌了。据传，老万赤裸裸地说，你放过我吧，我们已经没戏了，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合不来，我感谢你高二辍学后出去打工供我读书三年，帮我交了三年学费，我也感谢你照顾我的父母，真的很感谢，可是我们真的不是一类人，我现在读大学，以后要上研究生，你现在眼里只有柴米油盐，我们谈不到一块，每次见面你都是哪个车间的农民工手被轧了，腿被压了，而我说的不是老彭（彭剑锋，人大教授），就是斯蒂芬罗宾斯，真的没有共同语言。如果再纠缠一起，痛苦的是一辈子，没有幸福。你的恩情，我下辈子一定报答你，求求你了，既然离开，就不要再相互扰乱对方的生活。我现在申请了国家助学金，不愁没钱读书，你过好自己吧。
据刘拙描述，女孩在三道拱门下整整坐了一晚上，一直哭，哭到月亮出来，哭到月亮又离开。还说，老万他娘的真的狠心啊，就是不见，刚开始电话也不接，女孩一连拨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都不接，直到刘拙用自己的手机拨通老万电话，老万才跟女孩说了那段长长的话，而女孩居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或者说没机会说，也或者说根本就不想再说。刘拙说，自己看女孩一直呆在那里，买了十块钱麻辣烫过去，她也没动一口。于是问女孩要不要喝口酒，女孩不说话。刘拙又买了四瓶啤酒，女孩一个人干了三瓶，却一个字都没对刘拙说，喝完酒后就哭，哭的那个撕心裂肺啊，心都要碎了。刘拙说，这女孩心事重，坚忍，能抗事，如果是我遇到这样忘恩负义的家伙，早他娘的操刀阉了他。女孩后来坐第一班公交车走了。
后来老万成了班里众叛亲离的家伙，也许他的风流史让很多人都不屑才导致这样的后果；也或许是他年年都是第一名，把甲等奖学金都一个人抢了；亦或许，他每次上课都抢着回答老师问题，下课又跟老师套近乎，大家看不过他媚俗的做派。总之，他就是这般桀骜，这般特立独行。老万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敢于藐视世俗，做最强大的自己才不会迷失。但我总觉得该送他一句话：别把自私当个性，别做亲者痛仇者恨的浪荡之举。
老万曾一度把大家的世俗眼光看成对他能力才华的嫉妒，他常说，我成绩好怪我咯，我英语牛怪我咯，羽毛球全校第一怪我咯，班花缠着我要跟我扯淡恋爱怪我咯，老师喜欢我怪我咯。我真是服了他的自大自恋，他的狂妄劲就这样在学校横行了四年。我猜想，他在学校没有可以聊得来的朋友，或许，在他眼里也没有同学入得了他的法眼。
毕业时，他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学校保送免考读本校旅游管理研究生，被他傲慢地拒绝了，成为全班唯一考上人大研究生的同学。李梅黛当时陷入他的魔掌，我们企图把她解救出来，可李梅黛终究还是没有逃脱老万的魅惑。李梅黛没有考上北京的研究生，却追随着老万去了北京。毕业后，传闻李梅黛在北京边工作边考研一年，后来离开北京，回到长沙，他们俩也无疾而终。传闻是老万又跟人大的研究生女孩，据说是一副部级领导的女儿好上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们都没亲眼所见。
年轻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做自己，总喜欢把错误都归结到别人身上，于是把孤独活得更潇洒，把对自己无用的人看得很低。也不知对错，或者也不认为那是对错。有的人，爱到让人生恨，可他还是过了自己的生活，只是他从此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投稿日期：2016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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