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太太坐的是一号车,驾车人,被称作“马夫”的是银川一家汽车代理商的老板高劲松,他也是越野车发烧友,在他的店里,全部是越野车,很多越野车的改装费用甚至超过了车本身的价钱。
高老板在这片沙漠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似乎每一粒沙子都是他的朋友,作为头车,他要在没路的地方走出路来,后面的车基本上要按照他的车辙走。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路。所以,每一寸都是在摸索。
高劲松是个技艺超群的人,艺高人胆大,胆大人艺高,这两句话说明了技术和胆量相辅相成的关系。可就算我们知道这个“马夫”是世界第一,心里也总是忐忑不安,因为实在太惊险。车向上爬坡的时候,仰起45度角,似乎要直奔太阳而去。向下的时候,又像极了一架俯冲的飞机,有的时候,车又像要侧翻。关键是没路,在沙海中找路,又没有路标,全靠经验,这又在险峻的路上增加了几分悬念。
不过,惊叫也罢,在车里晃散了骨架也罢,总算是平安到达宿营地。晚上,在沙丘边,在如水的月光下,举行了一场晚会,同趣会的成员人人都有两把刷子。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宁夏姑娘秋云,她的一首《花儿》,高亢嘹亮,唱的天上的星星似乎也离我们越来越近。
有些事情是我当时不知道的,高劲松告诉秋云,其实我们走的路不是最险峻的,还有七公里,那是很多越野爱好者梦寐以求希望征服的道路,高劲松把这条路命名为“虎克”。什么意思,可以做很多种解释,但是,要有虎的勇猛和灵巧才能克服这段路上的困难,这大概最接近命名者的本意。
还有一个信息,应当也是在这个时候得到的,就是有些抑郁症患者,经过在这样高度险峻道路的锤炼,会起到治愈的作用。
我想,就在这样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秋云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希望能够和这“虎克七公里”亲密接触。
秋云有个邻居,被叫做“胡子”,原本也是一个正常人,但是,抑郁症似乎也在接近他。秋云想,如果能把“胡子”请到腾格里沙漠,让高劲松开车带他走“虎克”之路,同时用摄像机记录下来,这是太有想象空间的事情了。而秋云本来就是电影业内人,管理着一家电影制作公司。
但这毕竟只是一颗种子,要发芽还要有不少的条件,比如说,水,肥料,阳光。
这些都会在不经意间到来。
秋云有一次坐车外出,车前面突然倒下了一个老太太,秋云想,是不是“碰瓷”的呢?就想,绕过去,不管她。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万一这位老太太是真的病了呢?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冷漠了?现在总说这个社会没有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那么,究竟是社会改造了人,还是人改造了社会?
就是这样的一闪念,使得秋云下了决心,要为社会做一点事情,就投拍这部片子。
决心也不是那么好下的,因为纪录片是不赚钱的,拍片就是纯投入,秋云也不是身家很富的人,但是,这时候,高劲松伸出了手,他愿意支持,还有同趣会的一位蒙族汉子道尔吉,他是著名的纪录片编导,他愿意为这个片子做义工。于是,肥料和阳光都有了。
种子发芽了。
这部片子拍摄的艰难是可以想见的。具体的我不多去描绘了,发几段秋云发给同趣会群里的微信可见一斑:
不过拍摄现场条件极其困难和危险,一般人都进不去的,一个摄影师都没有站的地方,只能贴在石头上或者偷偷躺在车下面,就这样,依旧报废了好几台设备……所以很多想法,在那种环境下,实现不了。
当时所有人都在工作,而且实在没办法拍咱们自己人。现场没有地方站人。而且这个运动规定了侧向五十米纵向一百米内不能有人。这已经给驾驶员带来巨大心理压力了。我拍也是提前埋伏,不能让驾驶员发现
而且已经出事故了,咱们的现场采编员飞车摔了,很长时间呕吐,全身没知觉了。撤回城里到医院才治疗。
还有许许多多的惊险,相信看这部纪录片,会带来极大的心灵震撼。
这部片子拍了三年,高劲松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冒着生命危险不说,自己心爱的越野车开坏了好几辆。道尔吉也是损失惨重,摔坏了几部摄像机,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赔。
驾驶者、乘坐者和拍摄者都是在用生命来完成这惊心动魄的创作。但是,他们还是在不断地打磨这个片子,希望有代表中国最高水平的纪录片出现在世界影展上,因为他们已经收到了两个高端的国际影展的邀请,马上要启程到德国参加影展。
希望好运始终陪着他们。
在杉园的看片会上,电影泰斗司徒兆敦说,他看了这个片子,很激动,抑制不住地想讲话。有一段话我认为讲的非常好。他认为,不要过度渲染通过“虎克七公里”治愈了“胡子”的抑郁症,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有人去做了,有人愿意陪着抑郁症患者玩,这就是成功。讲好过程,而不必去渲染如何成功。司徒先生还举了弱者少年指挥家周周的故事,周周到美国去,指挥美国顶尖的乐队演奏,演奏完毕,中方领队对美国的艺术家们说,我知道,周周其实不懂指挥,但是,你们这些大家能够陪他玩,这很了不起。
也许,我们现在的社会过于浮躁,过于渴望成功,忽视了过程。这也许就是司徒先生从这个片子里读出的感悟。
“虎克七公里”,如果引申为人生路上必经的一段路,我们要不要走,怎么走,从这个片子里能够读出这个道理来,也就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个片子,就没有白看。
据说,最近,要有30位美国的越野车顶级高手,也要到腾格里沙漠,也要挑战“虎克七公里”,也许,不就得将来,战胜这七公里,会成为战胜困难的代名词。
《七公里》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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