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人生就是一场灾难

文/简书作者：段皇爷

早在小冷还不是我女朋友的时候，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活着就是灾难。

这位和我同校出身的灾难，人长得漂亮，身材火热，只是有一点不好，她的生活颇为不顺，染上了喜欢抱怨的恶习。谈了好几任，都受不住她的神经刀，和她相恋的男嘉宾一致选择灭灯而去，再不返场。

我是在酒吧里认识她的。那时候，我刚失恋，和一群朋友出来喝酒，不知道是谁叫上的她。她们男男女女，像苍蝇一样围在一起，向我推销他们为数不多，或者从来没有过的感情经历，告诉我要乐观，要尽快走出来，再找另一个女生云云。

我低声答了一句，放屁。

当时一桌人里，喝酒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她，我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虽然我和她不熟，不知道她为什么喝酒。但我知道，我不能输给她。我可以在感情上输给女人，但我不能在酒量上再输一次。

于是，在我点金汤力的时候，她点了一杯玛格丽特；我喝深海炸弹的时候，她又换了一杯新加坡司令。我看出来者不善，思考了很久，非常谨慎地点了一杯亚历山大。她轻笑一声，大手一挥，拿出了一杯自由古巴。

然后她吐了一地。

再没有比酒量不行的人求醉更容易完成的心愿了。她拖着肮脏的裙摆，我迈着踉跄的步伐，我们一起走出酒吧，留下那群喜欢分享的感情大师。

小冷是那种典型的年轻人，喜欢抱怨和列举所有不高兴的事情。

总之，她在路边躺了很久，我好不容易把她拖到酒店，开了间双人房，然后在另一张床睡下（拜托，你总不能睡一个喝醉的女同学吧）。

但喝醉的她显然没有这种觉悟。她竟然带着一身酒气，跑到我的床上，跟我说，没人喜欢她，男朋友都抛弃了她，连她的家人，都讨厌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说，孩子，凡事要往开了想，你想想看，哪有爸妈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呢。可能你不是亲生的呢，这样想是不是就容易释怀了。

她没理我，断断续续的就开始抱怨起来。

故事发生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是08年，奥运会正在北京举行。各个地方都掀起了全民运动的潮流。她既喜欢运动，又喜欢早恋，于是干脆离家出走，开始了一场爱情逃跑。

然而她还没到达终点，就被爸妈后来追上，被迫退赛。痛失金牌，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她家人来说，都是一场沉重的打击。没多久，她爸从外面拉回来一条拉布拉多犬。这条狗聪明听话，丢球捡球，握手拥抱，该会的都会，于是顺利代替了小冷的位置，变成了父母的掌上明珠。

我说拉布拉多不是名犬吗，怎么是明珠？

小冷抓住我的手说，他们竟然喜欢一只狗，也不愿意喜欢我。

我说这有什么。别人喜欢你的理由是因为你值得，又不是他应该。

我又安慰她说，你看，只有小狗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它，你又何必和狗比呢。

小冷说，没办法，可能连狗都比我听话吧。生而为人，我真是抱歉了。

我说对啊，狗听话是因为被阉割，你不听话也不愿意阉割，就只能被讨厌了。

小冷沉默了一会，我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她转头又吐了一地。

完事后她抹了抹嘴，恨恨的说道，这不能怪我，如果要阉割的话，我第一个就去阉割初恋男友。

我是在酒吧里遇见的她。一轮酒过后，我和她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同样的情景发生过无数次，但在以前，我不会求醉，怀里的女生也不会抱怨。我们会装作酒精发作，半推半就的纠缠在一起。

只是我没想到，她真的酒精发作，说出要阉割的话来。

我衣衫不整，浑身无力。想起将要和裤裆里的百威不辞而别，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看身边有没有刀具、板凳一类的防身武器。

小冷说，你别怕，你和他不一样，他是人渣。而你，还没意识到你可以做一个人渣。

除了她的病态家庭，可能初恋对小冷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小冷和她的初恋在网上认识，相谈不到三天，她就被俘虏了。第一二天都相安无事，第三天刚好是小冷的生日，在那天，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依稀听到有来自山顶的吉他声，她认真听了很久，终于听出是一首生日快乐，感动得痛哭流涕。

小冷哭着对电话那头说，你能把手机放近一点吗？

电话那头说，不行，这是公共电话，但我可以把吉他放近一点。

他问小冷，你今年几岁？小冷说14，于是他又弹了14遍。

小冷意犹未尽，她说，可是过完今晚，我就15了。

男生说不行，后面排队的人说，如果再弹下去，我就走不出这电话亭了。

小冷就这样被俘虏了。从不打电话的小冷，开始疯狂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几乎每天一张电话卡。

那时小冷刚满十五，正值发情期，遇上对方这么一个会弹生日快乐的节奏大师，像是突然间整个大脑，都被他的声音和想象的样子占据。这个世界只有小冷和他，通过一条直线连接。既兴奋又好奇，按捺不住两腿的躁动，她决定要去见他。

那是小冷第一次单独出远门。出发之前，她在便利店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买了一盒杜蕾斯和一瓶矿泉水。接下来她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顺利到达他的城市。在车站迎接她的是一位高瘦的青年，这位青年侃侃而谈，阳光大方，他带着小冷去吃饭，席间说起自己的创业理想。

他说，我最近和朋友合作了一个公司，这是一个新领域，大生意。我觉得小冷你虽然年纪小，但胜在为人聪明，而且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可以让你立刻进公司，当一个小组长，等你有了业绩，我们再让你拿更多的话语权，这样，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成为我的老板娘啦。

从学校逃课出来的小冷根本没见过这种架势，什么期权，什么企业，什么合伙，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她，只听到了老板娘三个字，于是毅然答应。

接下来，她被蒙着眼睛，送进了一个屋子，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锁进了一个柜子里，每天就在里面上所谓的课程。有一个女生和她分在了一组，她说她也喜欢吉他……

发现女儿失踪的父母吓得不轻，他们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选择了报警，并且谎称女儿已经失踪一周。三天之后，小冷被救了出来。

总之，她说，那是一场灾难。

所有恋爱的开始总是新鲜，过程却是乏善可陈。我刚经历了失恋，怎么可能去耐心听她的那些陈年往事？

于是我问她，你看过马男吗？有没有听说过'Zoe/Zelda'理论？

她被我突然打断，愕然的问，那是什么？

我说，有这么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分别是Zelda和Zoe。

Zelda阳光风趣、性格外向。Zoe聪明尖酸、性格内向。

所有人，要么是Zoe，要么是Zelda。

经过我长久的观察，我发现，每个人，必然是Zelda或者Zoe其中之一，无一例外。

我看着她说，你就是一个zoe，喜欢破罐子破摔。哪个正常人会千里送？谁还会自带避孕套？你是乐观还是自暴自弃？

她说对啊，我是一个zoe，我整个人生都是一场灾难。

然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在那个瞬间，我们两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孤苦伶仃的睡在床上。我欣赏她的聪明，她的头压着我的手，迟迟不肯放开。

我知道，表面上我是一个zoe，但内心深处，我却是一个zelda，我觉得我可以拯救她。

所以我跟她说，做我女朋友吧。

她说，不，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

在你的一生中，可能会有一百次的表白，其中甚至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这不要紧，因为表白就像冒险，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宝藏。你只要锲而不舍，继续说，我爱你，并且成功让对方相信，那么，终有一天，你终究还是能得到一把门房钥匙，那就是属于你的宝藏。

你需要做的无非是在钱包里常备一个001，以备这一天的来临。

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已经是毕业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小冷在上海，我在杭州，一天晚上，她突然打来电话，问我在哪。

我说，我离杭州东站有三十公里，大概半个小时，现在我订票，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虹桥。我要过来吗？

小冷可能没料到我如此精于计算，她想了想说，好。

三个小时后，我坐在她的家里，她跟我说，她今天差点被老板非礼了。

她一边在厨房故作镇定的做着饭菜，一边在言语之间掩饰自己的委屈。

毕业后的小冷，一无是处，看见公司就投简历。终于幸运的被一家公司收留，负责新媒体运营。

今天下班的时候，她被老板留下来，要加工一个稿件。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天色变暗，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她穿着一身职业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包臀裙，老板就坐在她的对面，无所事事的玩手机。

她把稿子改好，发给老板，老板粗略的看了一眼，说不行，再改。

于是憨厚的小冷，像所有的乙方少女一样，听从了爸爸的命令。她花了半个小时，又做出了一版，再次发给了他。

老板这次看了很久，然后抬头对小冷说，你怎么能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我请你来是要你写出这种垃圾吗？

最后他说，你别写了，我来教你吧。

于是他肥猪般的身体，一步一步的靠近小冷，猪头凑到她的耳边，肥手搭上她的肩膀，作势就要往下滑去，几乎要把小冷都抱进怀里。

小冷跳了起来，一脚把他踢开，哭着跑出了公司，给我打了个求救电话。

我说，别怕，我这不就在了吗。

接下来，我用小冷的名义，给这只禽兽发了通告。然后带着小冷去妇联，把公司资料都交给了工作人员。从妇联出来，我跟她说，这样吧，接下来的这个月，我都会负责你的接送。

小冷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对她说，不好意思的话，你可以先答应试试当我的女朋友啊。

她想了想，当我的试用型女朋友，换来每天的接送，好像划得来，于是毅然答应。

一年后的情人节，我抱着小冷一起看马男。

她问我，你明明是个zelda，我明明是个zoe，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说，没办法。就像你遇到了天灾。还可以用喝酒来逃过。但如果你遇到了人祸，就逃不掉了。

你知道什么叫人祸吗？就是被人家睡过以后，再也忘不掉她，只想和她睡更多，搞出些人祸来。这是上天注定的一场睡眠，你是永远都逃不掉的。

小冷没有搭理我。她只是在看马男，她指着里面的台词问我，所以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说不，我就是想睡你而已。

段皇爷：简书签约作者。想替每个人准确的描述生活。公众号：桃花岛段医师（Duan-Ea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