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 源/文 张绍波/图
大风吹
大风吹，卷起地上单薄的人影
一些倦于漂泊，一些累于贫疾
一些战战兢兢，慌慌张张
结巴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唯有火葬场出来的张三狗
在一个盒子里，镇定自若；
大风吹，吹走尚不知命的尘埃
吹走一树秋叶，吹走没落的村庄
吹走光阴，和留恋
一张包装零食的油纸，被扬在高空
久不坠落，人生况味
在它的翅膀下，不免沉浮二字
二十八岁。大风吹着我的身子，我裹紧衣袖
站在十字路口，像一只
迷失多年的羔羊；大风吹进我的内心，隐藏的海
在胸腔内苏醒，像一头狮子开始了与生的咆哮。
大风吹！不快不慢，不热不冷
把我推向而立的刀口
人生
走着走着，就累了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影子；
看着看着，就厌了
取一根肋骨，削牙签；
削着削着，就疼了
放下自己，像云朵一样思想；
想着想着，就哭了
这些年
在人间，我们只有漂泊，而没有故乡。
黄果树瀑布
一群白色的婴儿从子宫钻出
干净 善良 甚至高贵
它们的声音拂过我的衣袖，我拥有
一群白色的婴儿的生命；
一群白色的小鸟从高处飞下
自由 欢乐 甚至兴奋
它们的嘴唇落在我的肌肤上，我拥有
一群白色的小鸟的爱情；
一群白色的马匹在悬崖上奔跑
执著 勇敢 甚至悲壮
它们的蹄子降落在我的心脏上，我拥有
一群白色的马匹的灵魂
听瀑布，看瀑布，揣摩瀑布的想法
像一群白色的花朵在黑暗中舞蹈
它们的清香浸透我的骨头。
像一群白色的黎明的苏醒，我在这里
站成一块岩石，拥有不死的权利
现象
一条鱼在砧板上张了张嘴
它呼唤的声音我听不见
我的耳朵已聋了；
一只鸟在笼子里拍打着翅膀
它辽阔的飞翔我看不见
我的眼睛已瞎了
我像棉花一样，嗓子里塞满阳光
无法说出一个现象的真实
修路日记
整整一个春天，他们搅拌着沥青与沙石
把生活铺得平整 宽阔；
整整一个夏天，他们举着坚硬的铁器
不停地挖，挖出了劳动的价值
和人生的意义。
整整一个秋天，他们还在铺路
整整一个冬天，他们还在挖路
这根老骨头，被他们舔得有滋有味
理发师
前卫的艺术家，一肚子坏水
把每一个凌乱的天气
修理得体体面面，我有理由
相信镜子的作假技能；
花哨的理想者，满脑子的造型
也想把我变成一个陌生人
让世界对它的玩具，充满新鲜感
我有理由
相信一把剪刀的锐利。
这造物者的秘书，卑贱的头
在他的手心，像一尊高贵的王冠
扁桃体发炎
昨日感冒，扁桃体发炎了
越来越红，越长越大。
我沙哑着嗓子，与人们高谈阔论
声音像砂罐里倒出的经年覆水。
打了针，吃了药，现在
一只损坏的口哨，在空荡荡的房间
打开灯。我试着叫出自己的名字，多可怕
像是把一个不相识的人，逼到悬崖一样的嘴唇上
静夜思
凸起的灯火 暗淡的虫鸣 是内心的。
一个空房间，装下了所有
光阴在雪白的墙壁上睡觉。光阴怜我
安静大于一切，一张椅子，有了远行的梦。
杂事诗
我在办公室里，编简报。继续编简报
一些是我的故事，一些是别人的墓志铭
树叶落了。树叶还在继续落，我的头发少了一些
许多光阴，站在温暖的窗格上
大风吹不到这里。书桌上，旧的尘埃还没死亡
新的已覆盖上去。我的脸庞
像一块玻璃，什么想法也没有
调研报告
到乡下调研民族文化
有幸见到苗家妇人的蜡画 蜡染 刺绣
那一刻有想变成女人的冲动，像她们一样
忘记年月 贫穷 衰老
我热爱内心真实的感受
我的心跳，有时像野火烧不尽的青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