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石库门的往日记忆

步高里

      我一直想看看石库门的房子。石库门是上海的民居，如同北京胡同里的四合院。我到了新天地，可是那有一位老上海人告诉我应该到步高里。那里现在还住着人家，有生活的气息。新天地则是改造过的，假的古董。

      步高里是法文Bourgogne的音译。那天，我站在它的门前，看着上面镌刻的法文Cite Bourgogne,不知道什么意思。恰好身边站着一位西方年轻人，也在看。我以为他是法国人，没想到他说是德国人。他问我“步高里”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我说没有实际含义，只是一个读音。我问他Bourgogne法文什么意思，他说是一个地名，在法国中部偏东一点，美丽而富庶，那里产的葡萄酒很有名。

      他说他是专门来这里看老建筑的。我不知道他内心怎么想。我有点五味杂陈。

      法国人以他们的地名来命名这个区域的建筑，有点怀念故国的味道。它在法租界里，建于1930年。在老上海算是比较新的房子。世博会期间，上海市政府对石库门的老房子进行改造和整修。拆、改、建、留是几种应对办法。步高里幸运地成为“留”，它依然保存了以前的模样，只是水电等设施加以改造，居民的生活更方便了。

      秋天的清晨，弄堂很安静，几乎看不见什么人。我好像是寻古人员走进了史前无人区。四下里一片寂静。我左顾右看，红色的墙砖，颜色还是那样漂亮，没有时间的荒败感。拱券门、百叶窗依然透着一份别致和骄傲。

        

          拱券

        拱券是古罗马建筑的风格，拉斐尔的油画中频繁出现拱券式建筑。它和百叶窗一起出现，宁静而美好。

        步高里是万国储蓄会投资建造的。万国储蓄会在上海是红极一时的法国金融机构。它实行有奖储蓄，吸引了大批小额储户，它的储蓄额曾占全国储蓄总额的五分之一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正好是上海的房地产开发的黄金时代。因为战乱，大批难民涌进租界。万国储蓄会在上海投资建造了很多高级公寓住宅，比如诺曼底公寓、盖思康公寓等，步高里也是其中之一。

         窗 

      步高里建好后，在《申报》（1931.1.20-1931.2.1）登载了一则房产出租的广告。单幢（单开间）每月35元，双幢（双开间）每月80元。而当时普通职员月均工资为14-15元。可见，步高里面向的是高收入的富裕阶层。

      现在的步高里住的大都是普通市民，弄堂里停满了自行车，高高低低的晾衣杆上悬挂着衣服和被子，有些杂乱，但充满生活的气息。独门独院，每家的门都是一样的，用石条做门框。门楣上有石头雕刻，西式的图案。

      古希腊的建筑都是石头的，而且有极精细的雕刻，堪称艺术品。这样的建筑式样成就了石库门的外表，它的内里却是江南民居的构造。门就很有象征意味。石头的门框，黑木的门扇。房间的布局依照江南民居的式样。穿过天井，就是客堂，它是家族祭祀和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客堂两旁是次间。天井两侧为左右厢房。客堂后面是通向二楼的单跑木扶梯和灶披间。

      红砖、木门和窗的颜色、里弄的“丰”字形格局，恍若让我走进了童年时居住过的房舍。一排排红砖的瓦房，每家都有自己的小院子，夏天的大太阳照着，一切都安静得很。小孩子和大人都在午睡。窗户开着，风吹进。那是一个安详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