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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談\吃茶.珍重.歇\李之柔

  每天,都享受這樣一個過程:沖一杯茶,沐浴在時光裏,聞香、品茗,感受茶湯無聲的甘潤滋養。

  桌旁放一部經典,一邊品茶,一邊靜靜地讀上幾行文字,對,就是幾行,每天讀幾行,日積月累也會不一樣。

  我喜歡歲月沉澱過的經典,一卷《心經》二百六十個字,每次吟誦都有不一樣的感悟;一部《道德經》五千餘字,同樣也是日讀日新,百讀不厭,正如同那一杯茶,越品越有滋味。

  我喜歡忙裏偷閒,放空自己的心靈,傾聽清風的絮語,欣賞天邊的浮雲。

  那一刻,眼前這一杯已不再是一杯茶。我不禁會自問,茶水中映出的,究竟是大千世界?還是我渺小的倒影?

  我飲下的,是個人對生活的體悟?還是上天賜予的盛情?

  那一行行鮮活的文字,是昂揚在體魄內的天地精神?還是千百年前聖賢的脈動?

  毫無疑問,這種享受是奢侈的,但,每個人都能夠享有。

  十分殊勝,卻,十分平常。

  從前,有位學者向南隱和尚問禪,老和尚以茶相待,他把水倒滿茶杯後,仍然不停下。

  學者按捺不住,叫出聲來:「杯子裏水滿了!」

  南隱和尚莞爾:「你就像這茶杯一樣,頭腦裏裝滿了這樣、那樣的東西,你不先把杯子清空,讓我如何對你敘說禪的喜悅?」

  是啊,而今在商品大潮的衝擊下,物欲橫流,許多人心中壓力過大、肩頭負擔沉重,我們應當怎樣面對?

  可以聽一會兒古琴、古箏,也可以每天做一做瑜伽,或者像我這般,每天在固定的時間段,心中什麼都不想,只是品一會兒茶,讀幾行書。

  老百姓常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茶,固然可以成為茶道、成為茶藝,於我而言,品茶就是品茶。我不是高僧大德,還頓悟不到禪茶一味的奧妙;也不是農業專家,講不出土壤與茶葉的關係;雖然忝列某茶協會常務理事、四處交流「李之柔茶經心得」,但是,自知對茶的領悟並不高明:三、四月裏,無論明前碧螺春,還是雨前龍井,朋友來了,我陪他們分享茶的清香、平淡;一個人的時候,獨享茶帶給我的清淨、自在,而已,而已。

  喜歡品茶、讀書的人大多知道一個禪宗公案:

  趙州的從諗和尚無論什麼人到訪,都習慣講一句:「吃茶去!」

  不少叢林中人因此開悟了,你們說,茶的作用大不大?

  趙樸初先生有詩讚曰:「七碗愛至味,一壺得真趣。空持千百偈,不如吃茶去。」愚鈍如我者,不要說「百千偈」,「一偈」也不曾「持」,品茶竟然也能帶給我特有的輕鬆、歡喜。

  與從諗和尚不同,道恆和尚上堂經常說三個詞,要麼說:「吃茶去。」要麼說:「珍重。」要麼說:「歇。」他曾經作頌一首:「百丈有三訣,吃茶、珍重、歇。直下便承當,敢保君未徹。」

  這個「百丈家風」我至今「未徹」,不過,我知道:太忙了,太累了,就該歇一歇,人生珍重,還是簡單些好,於有味時「知味」很好,於無味時「知味」也很好,且吃杯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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