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圖像窺探歷史

　　圖：《點石齋畫報》為旬刊，每期刊載漫畫八幅

　　據作者自述，這項研究始於一九九六年，他與「晚清畫報」整整糾纏了二十年：「關於這個話題，該說且能說的，我基本上都說了。」毋庸置疑，這是晚清畫報研究中一部里程碑式作品，同時，又是一本充滿趣味的人文讀物，即使不以史學為業之人，讀來也會頗有收穫。

　　據陳平原多方查索，晚清畫報為一百二十種左右，他在書中對其中三十種作了一番簡介。其中最重要的是《點石齋畫報》，這份因中法戰事刺激而生的畫報，在某種意義上具有範式的意義，成為後來多份畫報效仿之榜樣。關於《點石齋畫報》的研究也是本書最重要的篇章之一。這份畫報共存在了十五年，發行五百多期，刊出四千六百多幅配有文字的手繪石印畫。陳平原認為，「奇聞」、「果報」、「新知」、「時事」這四個方面內容，構成了《點石齋畫報》的主體。在畫報的早期，「新知」的介紹較多，後期「果報」色彩濃厚。畫報中除了西學的「硬知識」外，還有各種既無傷大雅又無關大局的西洋遊藝的介紹，比如賽馬、體操、馬戲。更重要的是，這一切是以圖像敘事的方式實現的。《點石齋畫報》清晰地映現了晚清「西學東漸」的腳印。畫報上刊登的一幅幅圖畫，構成了近代「畫史」，為我們提供了理解近代史的另一種視角和資料。

　　《點石齋畫報》的特點在於，雖然圖文並置，但圖像不是從屬於文字的「配圖」或「插圖」，相反，文字才處於從屬地位。當圖像及其背後的畫師成為傳播新知以及話語敘述的主體，時人感知世界的方式就發生了變化，一種新的閱世目光也誕生了，當後人透過作為敘述者的畫師留存的資料來觸摸那一段歷史，又可以比閱讀文字更加生動地感受到那份目光，當然也會有新的感受。這提示人們，對於畫報，不僅應關注其作為歷史資料的一面，還應發掘其藝術史或視覺史的價值。

　　史學家陳寅恪曾提出「預流」之說，大意是一個時代的學術必有其新史料與新問題，治學者應運用新史料，求索新問題。所謂「新史料」，當然包括新發現的史料，還應包括常見史料的新解讀。晚清畫報無疑是一種「新史料」。雖然作者在書中說談論「圖像證史」中的「可視的敘事史」，乃至人文研究的「圖像轉向」，對於晚清畫報來說都有些過於「高大上」了，但是如前文所述，本書的研究實際上已溢出一般所謂新聞史或社會文化史的範疇，給人以藝術史或視覺史的啟迪。面對「讀圖時代」的到來和演化，特別是數字圖像、虛擬技術的發展，晚清畫報衍生的問題也在「翻新」，從這個意義上，它仍是一個待繼續展開的有趣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