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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岁大娘突然发热,死前念念不忘一件事
或许张大娘的孩子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了。

1

“我还要回家种地呢!”躺在病床上的张大娘眼巴巴看着我,费劲着再一次提出了自己要求回家的愿望。

此时的张大娘,已经被宣告了病危,随时都会出现病情进展恶化。连接着她血管的输液皮条里正在源源不断同时输入着多达五种药物,而心电监护上的数字都在不断变化着。

“现在精神状态还不错,估计撑不了多久了。”站在我身边的搭班护士赵大胆低声说着。

赵大胆说的不错,张大娘已经时日无多。

张大娘在眼巴巴看着我,而我也在专心致志看着她:身材瘦小、两鬓斑白、面色灰暗、鱼尾纹里储存着没有蒸发掉的汗水、湿漉漉的头发、呼吸急促、手掌上有着泛黄的老茧...

将她趴在床沿上的手掖进被子里后,我终究还是做不到装作不理会,而是告诉她:'把这些药输完就回家了。'

听见我的话后,张大娘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话,却似乎根本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又说了一句:“我还要回家种地呢!”

“好,回家种地好,自己种的菜都没有污染!”赵大胆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张大娘。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我们和张大娘之间最后的交流。因为不到几个小时之后,高热不退的张大娘便陷入了昏迷,翌日下午便发生心跳呼吸停止驾鹤西去了。

2

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雷雨过后。

一位怀里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将77岁的张大娘送进了医院,从她额头上留下来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而此刻坐在轮椅上的张大娘虽然神志依旧清楚,但很明显精神萎靡。

“血压很低,只有60/30mmHg,人还算清楚。”赵大胆一边将张大娘转移到病床上一边汇报着生命体征。

“坏了,这不是休克了嘛!”听见张大胆汇报的数字后,我又看着面色灰暗精神萎靡的张大娘,一股不祥之感瞬间迎面而来。

赶紧复测了张大娘的双上肢血压,确定她已经处于严重的休克状态。

“这个状态已经有多久了?最近有什么不舒服?”我扭过头去询问这位怀中抱着孩子的家属。

家属告诉我:“她没有病啊,中午还好好的,还下地干活呢。”

在急诊抢救室里,很多家属都会这样想当然回答医生的问题。

事实上,并非是病人没有症状或者没有疾病,只不过是家属们没有发现或者想起病人早已存在的症状或疾病罢了。

“没有病你来医院做什么?她肯定是有病,而且现在病的很严重。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比如她以前有过什么病,吃过什么药,这两天有没有说过那里不舒服?”急诊医生大多都是急脾气大嗓门,尤其是在面对垂死挣扎的病人时。

说话时,赵大胆已经为张大娘打开了静脉通道。

或许是因为我质问的语气比较急,家属也开始有些慌张起来:“她中午还是好好的呢,也没有说什么不舒服。就是两个小时前开始说后背酸痛,然后没过多久就头晕站不起来了,流了很多汗。”

“有没有高血压、糖尿病这些基础病?最近有没有发热?平日里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

面对我的追问,这位怀抱着孩子的家属却给出了一个更加让我震惊的答案:“我不是她家里人,我是帮忙将她送过来的。”

“她家里人呢,怎么没有来?”

“她家里人还在河北呢,让我先帮忙送过来。”

“你是大娘什么人?”

“我是她孙子的一个朋友。”

我终于基本搞清楚了眼前的情况:张大娘平日里一个人生活,二个小时前突发背部酸痛伴头晕不适,由乏力逐渐加重至不能行走,因为加重无人,遂由其孙子的朋友帮忙送进了医院。

“体温38℃、血压65/31mmHg、心率152次/分!”赵大胆又汇报了一张大娘的生命体征,在我听来这些数字都是催命的丧钟。

“赶快快速补液吧,记得抽血培养。”我又向赵大胆下了医嘱。

虽然病情危重,死神已经探出了脑袋,正准备收割着性命。但躺在病床的张大娘却还有清晰的意识,她甚至还在用着干瘪的嘴巴告诉我:“我还要回家种地。”

张大娘告诉我:“除了心脏病,我什么病也没有。”

我不知道张大娘口中的心脏病到底所指何种疾病,甚至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听明白她口中的话语。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张大娘,突发背部酸痛,继而头晕乏力,大汗淋漓,甚至不能行走了?导致张大娘休克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主动脉夹层?毕竟张大娘有着明显的背部酸痛,而此刻又处于休克状态?

会不会是心源性问题?因为张大娘自诉有过心脏病,而且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会不会是失血性休克?虽然张大娘没有呕血、便血、黑便等情况,但谁又能够断定在来医院之前没有过呢?

休克的原因会不会只是大汗淋漓后低血容量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脓毒血症性休克?张大娘有着明显发热,但感染灶又在哪里呢?

在第一时间稳定张大娘生命体征的同时,还有着许许多多的问题需要去思考。

要解决这些问题,第一需要完善检查,第二需要进一步了解病人更详细的病史信息。

3

“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自称为张大娘孙子朋友的中年女性显然有些慌了。

我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有些嗜睡的张大娘,又将这位中年女性拉到了一边,告诉她:“老人病情很重,血压很低、心跳很快,具体病因一时间也搞不明白,随时都会进展死亡。你还是赶快通知她家属过来吧?”

“她家属还在河北呢,赶回来也有一段时间。”说着话她竟有着要哭的迹象了。

我害怕她情绪失控,只好安慰道:“你先不要急,赶紧将老人的病情电话通知她家属,然后去挂号,等会准备给老人检查一下。”

叮嘱之后,我便转身关上了急诊抢救室的电动控制大门。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扇普通的大门,甚至因为曾经被醉鬼打砸过而遗留了一些伤痕。然而,就是这扇大门却分割着生死,阻拦着死神。

“再快一点,液体不够!”在为张大娘快速补充了2500毫升晶体之后,她的血压才稍稍稳定,而心率也才下降到120次/分左右。

此刻,我才突然想起,那个挂号去的朋友为何还没有回来?

打开急诊抢救室大门,喊了许多遍,我才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这位自称张大娘孙子的中年女性不仅没有挂号缴费,而且已经不辞而别,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怎么办?”赵大胆摊了摊手征求着我的意见。

面对正在垂死挣扎的张大娘,此时此刻还能怎么办?

“汇报领导吧,开绿色通道吧,毕竟人命关天。”我将张大娘的病情和没有家属的事情汇报后开通了先抢救后付费的绿色通道。

“先抢救吧,诊治方案你先看着办,保障病人安全为原则。”领导的话即是尚方宝剑。

有了尚方宝剑,又报了警之后,我便可以放开手脚救治张大娘了。

在亲自陪同张大娘去检查CT时,她还在对着我要求道:“我还要回家种地呢。”

我已经记不清张大娘说过几次同样的话了,甚至已经不知道该要怎么来回答这个要求。

在和护工师傅一起将她抱上CT机上的刹那,我内心突然想到这是谁的老娘,在她亲手耕耘念念不忘的地里又种着什么样的希望?

最起码在陪着张大娘检查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充满矛盾的。我既希望CT检查能够发现问题,这样就可以明确诊断尽快治疗了。但是,我又不希望CT会发现明显问题,因为我知道一旦发现问题便是致命的存在。

CT检查倒是没有发现明显异常的结果,最起码没有明显的感染灶。心电图、心肌酶检查暂时也并不支持急性冠脉综合征的存在。主动脉CTA、肺动脉CTA也可以完全排除主动脉夹层、肺动脉栓塞等危急重症。除了明显升高的白细胞、CRP、PCT之外,张大娘的血红蛋白、尿素氮基本正常似乎也不支持失血性休克。血糖、血酮也不支持高渗状态的判断。甚至连心脏超声除了射血分数偏低之外也没有发现赘生物、心包积液等明显异常。

那么,导致张大娘身陷绝境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感染性休克吗?如果只是感染导致了这一切,那么感染灶又在哪里呢?

多学科会诊之后,依旧没有头绪。

唯有继续对症治疗,丝毫不敢懈怠,因为那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4

深夜十一点半,张大娘正在急诊抢救室里被积极抢救着。

赵大胆一边蹲在地上为张大娘仔细计算着尿量一边对我说:”明天家属会不会来?“

说实话,我也没有底气。

那位自称张大娘孙子的中年女性只是透露了家属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却并没有说明何时会赶回来。

对于这种失联状态,我嘴巴上没有说,心里却不得不有些埋怨自己。我应该第一时间从中年女性手中拿到家属的联系方式,而不是放心让她去挂号。

面对病危之中的张大娘,我最担心的并不是尚未完全明确的病情,而是我还不太了解的家属。

毕竟为了抢救张大娘,医院已经垫付了八千多元的费用,家属会不会认这笔账,如果不认的话,我又该要怎么办?

最充满不确定性的便是,家属能否理解张大娘的现实病情,还是同那位中年女性一样咬定认为:“我们本来是好好的....”

这些担心绝不是杞人忧天,而都是从一些鲜活的故事中总结而来。

“家属来不来不就是这么治吗?按原则办事就好。只要家属没有明确拒绝积极抢救,就默认当做积极救治。人命可不是儿戏,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夜班熬红了双眼的赵大胆没有回答我,发热到39.7℃的张大娘也没有在吵着要回家种地。

她们都将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留在了急诊抢救室之中,不管愿意还是不甘。

天还没有亮,急诊走廊里的白炽灯也还没有关。

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了急诊室,他自称是张大娘的儿子。

他刚从河北某地赶了回来,还没有回家便径直来到了医院。

这是一位年约5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身穿着灰色夹克,短发,皮肤有些黝黑。

看见张大娘的儿子后,我紧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一放了。

“老人现在病情很重,来的时候已经休克了,随时有生命危险。虽然联系不上你,但我们已经先给老人看了,现在就等你来进一步做决定。”

让我意外的是,我不仅没有得到一丝感谢,反而只得到了一句冰冷冷的回答:“我哪里有钱呀。”

也许家属只是随口一句,但我却几乎立刻石化,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

曾几何时,我多么想在同病人和家属之间的沟通时,永远只是单纯的讨论病情,而不是要考虑到包括金钱在内的复杂问题。

可惜的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梦想却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对于一线医生来说,治病救人,更多时候是一个同别人勾心斗角、斗智斗勇的博弈过程。

听见他说自己没有钱后,我并没有接下这个话。只是话锋一转:“所以,这个重大的决定,没有人能替你做主。你还是同家属,同兄弟姐妹商量商量吧。”

我将他带进了急诊抢救室,看了看已经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张大娘。

从儿子口中,我才得知了一些更详细的信息,张大娘在入院前17个小时便出现了低热和背部肌肉酸痛的症状,而不是中年女性口中所谓好好的。而且张大娘所谓的心脏病是指心房颤动,确诊八年多来一直没有正规治疗过。

这位风尘仆仆的儿子在了解了张大娘的病情后,只是表示等天亮后自己的妹妹也会赶过来,到时候商量后会给决定。

赵大胆开心的说:“家属来了,赶快把我们欠下的费用缴一下吧?”

我实在不忍心打击对家属望眼欲穿了一整夜的赵大胆:“家属说等天亮再交。”

5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时分,还差一刻钟便是上午七点。

张大娘的女儿也从外地赶了回来。

站在病床前,她轻声呼喊着张大娘,眼泪漱漱而落。

但她却始终没有得到张大娘的回应,因为体温高达39.7℃的张大娘已经意识模糊难以回应了。

兄妹两人商量后找到了我,他们要求放弃治疗。虽然这个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家属的态度早就放在了那里,但真要面对的时候,我却有一些不甘心了。

“我还欠着五六十万外债呢!”儿子解释了原因。

我同样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因为我觉得无论什么原因都已同医者无关。

既然已经坐下了这个决定,就不必在解释了。如果非要解释,也是应该对内心的自己解释,而不是素不相识的别人。

虽然张大娘的病情危重, 但却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为这个吵着要回家种地的张大娘奔走过,为她汗流浃背过,为她提心吊胆过,为她绞尽脑汁过。

因为我想知道张大娘的体内到底发生了那些病变,也想知道张大娘念念不忘的地里到底有没有种植下绿色的希望?

然而,面对子女这样的决定,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即使我一度以为自己能够挽救她,到头来依旧不过是徒劳一场。

当天下午,被停止了治疗的张大娘就驾鹤西去了。

下夜班的我没有能够为她最后掖上被子,甚至至今也不知道导致她突发如此严重感染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这是长时间内难以遗忘的遗憾了。

可是,作为医生,谁又没有几个这样的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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