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小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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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新年问候
树木光秃的季节
我们封闭了自己的嘴唇
凋零了自己的话语
在风里传递着眼神的蜂群
那些园丁
那些语言的修剪员
修剪着我们的一切枝丫
一排排赞美诗走过街道
它们成群结队 一百首一组
组成羔羊的颂诗队
咩咩的走向牧场
它们如此欢欣
它们不知道
它们是在歌唱自己的死亡
它们正在奔赴食肉者的流动宴席
新年好
无论人世如何黑暗与艰辛
古老的时间之神永远年轻
像我们记忆里的爱
像我们一生里与美的最初相逢
我们互爱
我们彼此拥抱
在沉默里以自身的血与肉
共造一艘诺亚方舟
2
一月
一月
新年的温度计
咳嗽 发烧
水管般轰然爆裂
水银清纯的眼睛看见
汉语修辞的银行
马不停蹄的流通着谎言
大红的十字印在十元
赤金的皇冠
在冥国货币上显示着
病毒最后的威权
每一条街道都空空如也
红色的灯笼如失宠的妻妾
人们眼神慌张 闭口不言
专家叮嘱:
你需要洗手
你必须洗手
你没有犯罪
却感染了冠状切肉刀
看不见的血迹
你过往的沉默
是一种不可赎回的罪责
洗
是救赎唯一的方式
可掌心的每一条纹路
都早已被秘密记录
等待你的
是在自己家园里
日日夜夜的隔离与放逐
3
暗夜的塞壬
寂静
这暗夜的塞壬
捕捉着惊醒而燃烧的灵魂
无力的是词
可言说的痛苦不是痛苦
死者之夜长存
生者之门不能
“我们一直都是人质”
是的
时代的鞭子在我们的
头顶、身后、四周
响尾蛇群般游行
4
海的情书
为了亲吻空气的勇士
水
伸出它光的舌头
这静默而喧嚣的爱之雕塑
此起彼伏
成形于一瞬
又消逝于一瞬
5
睡衣
光线在清晨箭般嚎叫
病痛与尸体
在梦里果子般摇弋
存在是一只光芒四射的刺猬
醒来
庄周早已离去
蝴蝶的标本钉死在先秦的某个夏季
醒来
便是从噩梦进入更噩的梦里
灰色的制服打着红色的领带
那是我们时刻不离的睡衣
那是我们共用的羽绒被
6
侏儒的爱情
在灰色铅布缝制的秋天
蜻蜓眼窥视我们如果实
黛小姐是多姿的梨子
董先生是富矿的葡萄
张三、李四、王麻子
是石榴里粉红的钻石
以代数的精准运行
巨型榨汁机脉脉含情
它的爱 它的爱
高速旋转
我们被爱 我们被爱
眼冒金星
在灰色铅布缝制的秋天
马戏团里的侏儒
满意于果汁缤纷的配料
满意于邪恶的模具
铸造出美与善的量尺
并喝令
语言打着乞丐的补丁
围绕着他翩翩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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