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八月

    我喜欢乡村的八月，八月的乡村有很浓郁的气息，它能唤醒我与八月的联想，与乡村的联想。为此，我常常选在周末的时候，到乡村里去走一走，看一看。
　　我总是沿着我常走的那条老路，慢慢地行走着。满地都是绿色的庄稼，路边是绿色的野草，满眼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就像一片绿色的湖水，漫无边际地向四处漫去。这条老路，我行走了很多年，还是在我儿时的时候，我就在这条老路上行走。就在我行走的时候，空气中有各种混合的植物的气息在轻轻荡漾，这种气息直逼我的思绪，像要打通身体上的每一个穴位，让我这个多年离开乡村的人，再一次沿着情感的脉络，摸到了乡村的感觉。
　　多么熟悉的情景，扣人心弦。
　　八月里，乡村最纯净的应该是天空。天，是那样的湛蓝和晶莹，就像一个巨大的蓝色透明的湖泊，几朵轮廓分明的白云，像是浮在湖面上的白色睡莲，随着微风轻轻荡漾，浪漫而又安详。一轮热气腾腾的太阳悠忽游哉悬挂在中天之上，灿烂眩目，把乡村蒸出了无数的紫色烟雾，将满地青藤嫩蕊蒸腾发潮湿的清香。在这样的蒸腾之下，各种庄稼都在加速成熟，向金色的秋天作最后的百米冲刺，因此，风与风的缝隙之间，全是庄稼对成熟的追求。到时，又将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乡村的八月，看似极为简单，其实是一年中最为复杂的过程。一切都在尽情地生长和繁殖，“谷雨才断霜”，那些经霜与没有经霜的树木和花草，各种庄稼以及瓜果蔬菜，此时经过酷暑的暴晒、蒸腾甚至是烧烤；再经一个又一个滚地而过的响雷的震撼，那雨水就像激素一样，浇到哪个，哪个就会膨胀；浇到哪里，哪里就会膨胀，浇得一切都膨胀开来，有的甚至只是一夜间的事，就换了颜色……稻谷扬花了，包谷吐须了，黄豆蔓缠着包谷杆，青草爬满了山坡，绿色宛如一面面旗帜，在八月的风中轻轻摇曳着。
　　说乡村的八月里瓜果飘香，有点言过其实。新鲜的瓜果是飘不出香的，瓜果的香，在口感，在味觉，不在嗅觉，一旦让嗅觉享受了，其实，那是已经过了最佳食用期。不过，有些瓜果已经大熟了，如西瓜、黄瓜，还有早熟的梨子等，这些瓜果，动物和人都可以一块儿享用，简直用不着节俭，因为山里有的是，吃也吃不完，只要你肯吃。因此这个季节，农人不论走到哪里，也不会饿着，也不会渴着；西瓜、黄瓜，还有早熟的梨子，顺手摘一颗或一根往口里送，满口生津，既可以充饥，也可以解渴。当然还有嫩包谷也是可以吃的，扳一个正在灌浆的包谷，便会冒出奶一样的汁子，舔一下，甜甜的。
　　我在乡村里行走，牛是乡村生活的主要内容，我总觉得，八月里的牛是一种幸福的象征。在田埂上，我看见一条牛正沿着田边的草丛，慢悠悠地甩着尾巴低头啃草，把八月的气息干净地藏进肺部，它那细致而有序的目光像随时可以借用八月的阳光给田野裁出一件衣裳。牛在啃草的时候，不时地抬起头，一边嚼动一边点头，好像在赞美什么。近处，蝴蝶、蜻蜓、麻雀、燕子飞过来，飞过去；远处，是几个放暑假的孩子，在树林里钻进钻出，咯咯地笑着，脆脆的声音散发出嫩竹般的香气，在树林里簌簌地颤动；再远处，是黄绿相间的田野，葱绿的山峦，还有点缀在山野里劳动着的农人的身影，我惊诧于八月的背景。
　　乡村的八月，有时也不如农人期冀的那般丰满，不如农人希望的那般沉硕，好像总欠点什么。当然这个季节，乡村依旧生长，依旧令人陶醉。八月总是乡村一粒粒种子播撒的，八月总是乡村一滴滴汗水养大的，就像刚刚过门做了新娘的村姑，纵使有些缺欠、有些单薄，有些份量不足，但又有谁会嫌弃她呢！不要性急，什么都得慢慢来，要不了多久，在日子的滋润下她就会身子丰满起来，水份充足起来。沉闷一段时间后，下雨了，伴随一阵阵雷声，便是一场豪放的冲刷洗涤。天晴之后，太阳水灵灵的、红彤彤的，西边的天穹上弓起一弯七彩缤纷的虹桥；接着蛙鼓齐鸣。再往后，庄稼、树木、野草，一切绿色的生命都在闪闪发光，一切绿色的生命都在走向成熟。
　　八月是一坛埋在地下好多年的醇厚的包谷烧或糯米酒，醉了乡村，也醉了农人的心。全身都是铜色的老农，坐在田间地头歇气，只要张张嘴咂咂风，就能品出气温到底是三十五度还是三十六度。满身都是汗香的老农，蹲在院子里树荫下，不用出门，只要抬抬头看看天色，就能知晓今年是丰年还是欠年。满脸洋溢着笑容的老农，在院子、在山里、在田里、在地里转来转去，看见快要成熟的庄稼，心里乐呵呵的。
　　如果这个月份，你还不到乡村走走，蜗居在什么地方谈说东西，为了一种什么情调而纠缠再三，或者在网上世界中寻找什么感觉，追求所谓点击效应以及类似的视觉冲击，你会后悔的，至少要后悔一年。因此我劝你，去乡村里走走吧，你会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在乡村里行走，多想把八月放在我的身后，当作我永远的背景；又多想把八月放进我的心中，当作永远的珍品。乡村的八月，令人难忘。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