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爱玲QAL：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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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爱玲QAL：狗的故事

与狗合影

在我的影集里，有数张与狗的合影。其中大部分是在日本拍摄的。每当照片里出现狗时，我的笑容总是最自然，最开心的。由于日本人特别喜欢养狗，清晨和傍晚，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遛狗的人，狗的种类又非常多，所以想要与狗合影非常容易。

我丝毫也不想隐瞒自己对狗的偏爱。记得在出国留学之前，亲戚家里养了两条蝴蝶犬。每当我去他家玩时，那两个小东西只要一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开始在门内高声吠叫起来，主人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它们就欢蹦乱跳地朴到我身上来。然后在主人的喝斥下，才极不情愿地停止对我的纠缠，巅巅地跑去帮我衔来一双拖鞋。还没等我在沙发上座稳，其中一条就猛地朴上来，左右开弓地在我的脸上添呀舔的，弄得我心慌意乱，急急地讨饶。直到主人出面干涉，狗小姐的亲热举止才开始收敛.

平心而论，狗小姐对我的亲热中没有一丝虚伪，她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毫无遮拦的表达一举征服了我，以至于我因爱她而及其同类。从此以后，每当我看到狗的形象时，总是兴高采烈，几乎变得跟狗一样快活和单纯。

在日本拍的照片中，有三张是同两条日本柴犬拍的。柴犬是日本最有代表性的狗种。我私下认为它们的脸是各种类型的狗中相貌最英俊的一种。大大的眼睛，端庄的鼻子，毛毛茸茸的两只小耳朵象猫一样朝天竖着，从正面看上去一副凝重、厚道的模样，从侧面看，狗的嘴巴和眼睛总是有点笑眯眯的，腮帮子鼓鼓的。站立的时候总爱把尾巴卷起来，搭在背上，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

照片里的两条柴犬是一位在路上遛狗的日本老大爷借给我的，当帮我拍照的化学系博士生范君向那位长者说明他的中国女同学想同他的两条狗合影时，长者立即点头同意。把系在狗脖上的绳子塞到我的手中，并热心地指挥他的宠物们配合我拍照。

瞧，这三张或以日本民艺馆为背景，或以盛开着的淡粉红花朵的樱花树为背景，或以绿树环绕着的三层楼独户民居为背景。两条狗蹲座在我的身旁，在我微笑的同时，它们俩微微张开嘴巴，露出舌头，神情坦然地面对着照相机镜头。其中一条狗在我爱抚它的头时，象个孩子一样把嘴高高扬起，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当我站起来时，它们俩也相向而立，还是那副从从容容的老样子，吐出舌头，把尾巴卷在背上。 

来世做狗

我的朋友田中富枝子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她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将来转世投胎，或者变成猫、狗、牛等各种动物堕入畜道，或者再次投入娘胎做人。有一天正当她津津乐道之时，我突然心血来潮，脱口问到：“如果真的有来世的化，那么您的前一世是人还是动物”？“当然是人”，她略微有点不高兴地回答到。“您这话有什么根据么”？我固执地追问到，不过话一出口我马上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不料她居然毫不动气，象往常一样耐心地讲了一番大道理。第一，她出身高贵，从来没有过衣食之忧。第二，她十八岁就读到了佛经，理解了人生的终极目的。第三，她从二十岁起就开始追随日本最著名的佛教领袖，全心全意地投入该团体的各种社会活动。所以，她的前世一定是人，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造化。 

“那么，您来世是打算投胎做人还是做别的什么？”我受了她的好心情的影响，继续不知轻重地问到。“来世我要做一条狗”，富枝子轻轻松松地回答我说。“难道您不愿意继续做人吗？”我吃惊地追问到。“不，如果来世可以做个美国人的话，我还是愿意做人的。如果还是做个日本人的话，那还是投胎做一条狗的好。”“为什么？”我更加不解的追问到。“难道你不觉的做日本人太可怜了吗？住在兔子窝里，早晚挤电车「日本人把火车叫做电车」，从生下来忙到死。远不如一条狗自在。”

日本人和狗

日本人养狗的不少。如果你到日本人家去做客，在他们的信箱上顺序地写着男主人的名字、女主任的名字，孩子的名字，最后是宠物的名字。从名字上你分不出宠物是猫还是狗。在安静的街道上，常有人遛狗。当两个人都牵着狗相向而行时，在快要相遇时，常能见到其中一个人让自己的狗背对着马路，让对面的行人牵着狗顺利地通过后，再让自己的狗转过身来。这到不仅仅是由于日本的街道同我们上海的马路一样狭窄，主要原因还在于两狗相遇，常常相对狂吠不止，冲动起来时，真让人担心他们俩儿会玩命。

我们寮「日本人把宿舍叫做寮」里，有一位风流倜傥的意大利留学生，经常有一些漂亮的日本姑娘来找他“学英语”。有一次，他的一位“应届学生”，身高一米七四批一头长极腰部的黑头发、大眼睛、气质娴雅，五官端正的日本姑娘，牵了一条身材高大、有着西伯利亚雪橇犬血统的狗先生到我们寮里来散步。我问她为什么狗总爱吵架、打架？她说那是因为狗极为敏感，当别的狗向自己吠叫时，就会觉得受到了挑衅，甚至丢失了体面。她的狗象个儿童那样一步不舍地紧紧跟随着她，并且恭敬地按照她的指令作出各种动作。此时连我都羡慕那条狗，有福气同这么漂亮的一位小姐在一起散步。难怪我们那位意大利小伙子总是得意洋洋地座着那位姑娘先生开带来的蓝色轿车里出出进进呢。

当然，狗和狗之间也并非总是不友好甚至冷战。有一次，我在去车站的路上，遇见两个妇人各自牵了一条狗相向而行。其中一条是身材高大的杂种猎犬，长满了浓密的黑毛。另一条是只有兔子那么大的约克夏梗。两狗相遇，那条小狗立即狂热地朴上去，紧紧地抱住大狗的头亲热不止。当主人把它们分开后，小狗又一次从大狗身后朴上去，紧紧地抱着她的一条腿不肯放开。小狗的主人再三把她拉开，但是小狗反复演习着同样的动作。大狗似乎一点也不讨厌那位身材娇小的狗妹妹，任凭她纠缠不休。见此情景，路上的行人也不禁哄堂大笑。两位遛狗的妇人相视而笑，那神情似乎比她们的宠物还要默契。约克夏梗的主人识相地要把自己的小淘气牵开，而那条大狗的主人则一如她的宠物那样大度，客气地劝对方由着她们嬉闹。然而，小狗好象与大狗永远也亲热不够似的，十多分钟后，直到主人把她拉开，狗姐妹才得分手。
    

日本人的礼貌

有一次，我同一位舞蹈演员出身的美国妇人在一起聊天。她说她曾经在日本呆过两年，对日本人的鞠躬印象尤深。日本人行起礼来，就象比赛一样，你鞠一个躬，我鞠一个躬，你鞠30度，我就鞠40度，身子越鞠越低，最后，头都碰到地上去了。她一边说，一边模仿着，作出头碰地的姿势。看她金发碧眼、阿娜多姿的身材，却在模仿日本人鞠躬的样子，我哈哈大笑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问她：“你这话同岩田先生讲过吗？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她惊恐地对我说：“没有，你可千万别去告诉他”。其时我只是想提醒她，千万别当日本人的面开这种玩笑。

可怜的岩田先生，跟他们这帮一天到晚爱开玩笑的白种人在一起时，已经改掉了鞠躬的毛病了。有一次聚会时，当最爱开玩笑的约翰刚一开口提到日本人的鞠躬是，岩田先生就红着脸说，日本人是太客套了，鞠起躬来没完没了。他自己就曾在英国的一家大饭店里看到过两个日本客人相对鞠躬一共鞠了7次。听了他的这番表白，其它人知趣地把话题转道别的上面去了。 
   

在日本时，我有一次去商店买东西，在店门口，曾看到过两个妇人各自牵着一条狗相遇了。两狗相遇，立即激动地吠叫着，撕打起来。两位妇人急忙把自己的爱犬拉开，然后，边道歉边鞠起躬来了。仿佛是各自的小孩子创了祸似的。当我买完东西从商店里 出来时，两位妇人还在那里不停地相互鞠躬，互致歉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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