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困的佛教历史47 I 《南国的法脉》（一）

 

Hello，大家好，我是禅叔，欢迎大家继续收听我们《听不困的佛教史》。前面几期节目中，咱们聊了聊部派佛教的一些情况，那么从本期开始，咱们继续回到历史的时间线上来，说一说巽加王朝发动中印法难之后，佛教在南、北两条线上的发展。首先，咱们先说说南边这条线。

                         

 

我们曾经讲过，在孔雀王朝的后期，南方的案达罗部就蠢蠢欲动了。这个案达罗部又是咋回事呢？所谓案达罗啊，他的地理位置，大概位于印度的南部，也就是德干高原附近，这个地方的人呢，据说主要是印度本土的达罗毗荼人和外来的雅利安人的混血儿，咱们在整个佛教史节目的一开始就讲过，雅利安人入侵印度之后，土著的达罗毗荼人就开始往南跑，最终就在德干高原附近扎了根，那么这里，也就成了雅利安人和达罗毗荼人对峙和交融的前线，两拨人一方面有对抗，另一方面也在血缘上、文化上、经济上相互的融合，因此所谓的案达罗人，其实是这两拨人混血的部族。这个部族的实力很强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南印度的霸主，后来中印度崛起了孔雀王朝，特别是在横勇无敌的阿育王面前，案达罗人觉得自己的这点斤两啊，还没法跟人家掰手腕，于是认怂称臣，被划进了孔雀王朝的版图，但是他们一直保留着相当的独立性。

根据一些文献的记载，案达罗部拥有三十多个都市、无数村落、十万步兵、二千骑兵、一万头战象，军事实力十分强大。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公元前232年，一代雄主阿育王死后，案达罗马上就扯起反旗，宣布独立。而阿育王的那些不争气的后代子孙们，惹不起案达罗，只能任其发展。几十年后，巽加王朝取代了孔雀王朝，并且发动了中印法难，一大批僧人跑到了南方，这就进入了案达罗王朝的版图。从这个意义上讲，案达罗王朝其实是个佛教的接盘侠，但是历史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谁知道就是这么个接盘侠，最终竟然成了后世一千多年佛教发生巨大转变的策源地和大本营。

禅叔总结了一下，我觉得案达罗王朝对于佛教而言，主要是做了5件事，这五件事之间呢，也有一定的相互影响的关系，咱们挨个说啊。首先，他保护了僧团，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佛教的弘法对象和形式。我们说，案达罗王朝啊，从国家层面上来说，最尊奉的还是婆罗门教，但是他对佛教呢，没有巽加王朝那么极端，对佛教还是采取了包容和保护的态度。这就让僧人们获得了喘息之机，不用再一路逃跑了，也有了再度弘法的政策性基础。但是有一点，保护归保护，佛教在案达罗王朝，还是要面临跟婆罗门教的竞争，而在王室支持婆罗门教的前提下，佛教就只能下沉，转而向社会的中层和底层民众中进行推广。你看看，这跟佛陀当年就完全没法比了啊，佛陀在世的时候，恒河流域的那些大国君主们，什么拘萨罗国，摩揭陀国，这些国王，全都屁颠屁颠的跟在佛陀后面听法，现在不行啦，没那个好日子喽。

到了这个时候，佛教的主要弘法对象，就开始转向商人阶层、手工业者阶层以及更低种姓的民众，这虽然让佛教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大上了，但是却极大的扩展了佛教信众的数量，夯实了佛教在中下层民众中的影响力，毕竟婆罗门教更多的是保护高种姓阶层的利益，而佛教深入大众的弘法行为，则让更多的普通百姓找到了心灵的依托，也为佛教日后发动“人民战争”奠定了基础。由于弘法对象变了，那么弘法的方式也就发生了一定的转变，在保持原本的弘法手段之外，佛教开始运用一些更容易为大众所接受的方式进行弘法。

比如佛造像的出现。案达罗这个地方，由于有大量的达罗毗荼人，所以就保留了不少印度的原始风俗，当地人存在一种为各种自然神灵塑像的习惯。例如夜叉，这就是当地经常出现的塑像主题，既然老百姓喜欢，那佛教也就开始以形象化的方式，塑造佛教内容的塑像，当然，这种塑像还是很早期的、原始的版本，跟我们今天看到的非常成熟的佛像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而且这个塑像的进程，不仅在案达罗地区出现了，在往北边跑的那一批僧人，在西北印度，也开始了佛造像的研究，因为西北印度那个地方离很多希腊化的国家很近，希腊人擅长什么啊？必须是雕塑啊，玩儿雕塑人家是行家，因此在南北这两条线上，早期的佛造像就都开始出现，只不过风格不同而已，关于北边的佛像的内容，我们在后面的节目里还会专门讲到，这里就不展开了。

案达罗王朝钱币

 除了佛造像之外，佛教为了争取当地民众，还开始了一个重要的举措，这个举措，对后世的佛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就是“把你的神变成我的神”。佛教开始把当地的一些原始神灵，纳入佛教的体系，成为佛教的护法神。这样的做法，有两大好处，第一，拉近了亲近感。让当地人觉得我们俩是一家人，容易获得当地人的好感。第二，降低了弘法的难度。我们知道，佛经本身是非常难的，很深奥，学习佛经需要很好的知识储备。而那个时代中下层民众的学识素养一般来说不太高，对于本土的一些知识和学问还好说，毕竟从小耳濡目染，还有些基础，而对于相对陌生且深奥的佛经来说，底层群众学习起来就会有难度，因此把当地具有文化和思想代表性的人物或者神灵纳入佛教的体系，就能够更方便的让大众更快的了解和接纳佛教，同时也表达了佛教对于当地原有文明和思想体系的尊重和包容。

我再举个例子啊，那就是关羽关老爷。佛教传到咱们中国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佛教就把关羽变成了自己的护法神之一，也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护教伽蓝，咱们在寺院里烧香的时候，经常看到供奉关二爷的大殿叫做伽蓝殿，说的就是这个护法伽蓝的意思。关二爷在中国文化中代表什么？正义、忠诚、义气、勇敢、自律，等等等等吧，关公还读《春秋》呢，这些都是咱们儒家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关羽一旦变成护教伽蓝，就意味着佛教表达了对于关羽身上所附着的儒家精神的认同和包容，这就非常容易让老百姓喜欢和亲近佛教。虽然这份亲近，并不是源于对佛经佛法的深刻理解，但是这份亲近，却可以成为吸引更多人了解和接触佛法的基础。你看，这多好啊，省力气省大发了，而且一旦当底层民众更多的亲近和信奉佛教之后，也会反之影响社会的中上层，毕竟整个社会的不同阶层之间，是有非常密切的联动的嘛。

山西平遥双林寺彩塑关公像（明代）

历史的发展也印证了这一点，佛教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酝酿和沉淀，后来到了案达罗王朝的中期，就出现了一位“增长女王”，在《方等无相大云经》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他说“王死之后，王女'增长’嗣位，威伏天下，支持佛教，摧伏邪见，遍阎浮提起七宝塔，供养佛舍利”。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到了这个阶段，佛教在案达罗王朝的地位开始重新提升了，又得到了王室的支持和认可。因此，客观的说，佛教针对中下层群众的这些弘法的方式，成效还是非常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