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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昌成:被捧杀的青年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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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18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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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昌成

诗学的张力边界

1

 掌握评述对象常识的重要性

近来老在想一个问题,评述对象的常识。这是因为我前不久刚完成一个诗评,但是写起来相当不易,而困难的滥觞,恰恰是我对评述对象缺乏常识性的理解,从而严重削弱和限制了发挥。

文章虽然完成了,但是却与我此前的架构全然不同,事实上是我从头开始再度构思的结果。

评述对象的常识与写作的常识是两码事,尽管这两方面都从属于阅读能力的检阅。后者指一个评论家对文学现象、形式、风格、修辞、概念、观念、术语等方向的掌握和拓展,是一个评论家的基本配置或必要标配,这点从专业性的角度印证即便铁板钉钉也不为过;前者的问题,极有可能是个体认知的一个盲点。

打个比方,如果我所要评述的诗歌是一首写异乡河流的长诗,而最令人无奈的,是所写河流这一对象在手头上毫无资料可循,网上搜索亦提供一片空白。这个时候,想从河流做一个切入点则相当艰难了。换言之,你可以谈河流的一些普及性情况,但是谈完这些以后,转而进入具体所评述的河流,你却毫无头绪,无从下手。这事关对应物息息相关的细节及准确的表述,一无了解的猜谜式写作则是典型的碰瓷行径,只要一丝错漏出现便会造成千疮百孔的结论。重要的还有,如果所评述的河流还牵涉其他——组诗、长诗或者说大诗,作品一般会在诗中隐约表现出来与河流有关的其它景况、物事,如具体方位、流程、流域范围、传说、历史甚至民族等等。这对一个本地人来说可以如数家珍,而当你缺乏这些常识的时候,意味着缺乏对事物的把握和掌控,从而也丧失了对这一事物的话语权,本能上和对评论严肃性的尊崇也在制止你随意发挥。

常识性错误对于一个文本的杀伤力,极可能是致命性的。以常识作为文章抒写的基座,其语言会有一个默认、约定俗成的指南针,从而夯实理论构建的基础并使之可信精准,也使变通的言论挺进浪漫成为可能。

这样一来,我只能变换评述方向,从另外的角度切入,利用“伎俩”去淡化文章主题,说穿了是一种回避。我并不认为这有多么高明,一篇评论要表现自己的立场,必须以最佳的状态出场。评论有时是携带着本意的,需要顺着本意流淌,可以说一开始,评论便暗藏着一种秘而不宣的原型唯美,并保持在原始的固态里,让阐述从稳定切换到突变以至超速再生。

2

不加标点符号的散文诗

长句子可以段落为单位,不加标点符号地抒写是不是诗歌写作的一个突破?皮埃尔·勒韦尔迪的不少诗作就采取了这个方法。从形式和风格上看,实验的本意无需回避。此前我列举过毕加索那些特长诗句的现代诗作,也常常不用标点符号,同样我也肯定了其实验性。事实上,毕加索这样写,还可以是一种行为艺术的表现,这个定位挺符合其艺术家身份。故而当时我作了如下评点:语言的组合等同于文字的装置,并且重新定义及物性,语言即物体本身,物体即语言,写诗则是用一个个的语言物体堂皇而兴之所致地制作艺术品。我认为这才是一个诗人真正率性的诗写,这才是诗歌无我无他的境界。诗歌彰显艺术的意义和精神,并且使之血脉相通,从本原上说,一切艺术都是实验性的。

举例一首毕加索相对流行的诗《1936年5月18日》,“从柠檬树上扯下的枝条的花儿的芳香其形状在手心中凝固石化手摁着太阳穴在藏于脸颊的淡紫的炎热上把它的刺戳在远方做着美梦的年轻姑娘的左鼻孔里”。

与毕加索不同的是,作为诗人的勒韦尔迪开展的是纯粹的诗写,所以取消标点符号,并不代表他与毕加索一样,不去追求诗的意义。换言之,勒韦尔迪的诗,还是属于主旨解读之范畴,取消标点符号是他诗意的另一种表现手段。加强节奏这个缘由确凿无疑,其形式上探求限于写作的需要,但与艺术行为一样,同样被刻意的基因渗透,或许也能有意无意生成或确立一种风格标签;而在阅读上,只需断一下句,诗意的展开便变得错落有致豁然开朗了。

现在有一个问题还是挺困扰我的,倘若我特意不去断句而一直凭感觉阅读下去,诗意的效果会不会比断句更好?我作了尝试,重新选择新的篇章,与此前的做法相反,先连续不间断阅读,再断句阅读。结果我得出一个结论,从一开始,倘若诗人的诗写是不含糊的,特别是叙述性的诗语行文,那么两种阅读所得的诗意结果差别不大。这个论断的成就应该还有长久以来的语言惯性对于阅读产生的语义反应。勒韦尔迪的诗便是这种情况,在此意义上,他的诗起码重构了传统文本。

但倘若诗人是跳跃性的诗写,尤其附带隐喻性语句,直接阅读则让诗毫无例外地变成了艺术品——以绝对的无法理解或绝对的诗意偏差,让文字以诗的形态裸奔,诗是一个被利用的艺术介质,如此而已。这个结论也可当作毕加索诗歌评定的补缺和补丁。

也举例勒韦尔迪的一首诗《冷酷的心》,“我本不想再见到你忧伤的面孔你凹陷的脸颊和你风中的头发我走了穿过田野穿过潮湿的树林日日夜夜雨淋日晒落叶被我的双脚踩响有时月亮闪着光我们面对面再次相见相顾无言我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重新出发我久久地拴在一棵树身上连同我面前你那可怕的爱比在噩梦中更让我恐惧比你强大的某个人终于解脱了我所有含泪的目光追踪我我们无法战胜这软弱我很快就逃向邪恶逃向武器般攥紧拳头的力量逃向用爪子把我从你的温柔中扯开的魔鬼远离你臂弯放纵而温柔的拥抱我走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穿过田野穿过树木朝着我心脏搏动的那座神秘之城”。

二者对照以后,另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也应时而生,从形式上看,这样的诗应该可以看作是不加标点符号的散文诗。事实上这个视角的效果也散发出更加理想的光芒,毕竟其对于形式陷于僵化的散文诗是一次实实在在的风格冲击。如果进行这样的“散文诗”创作,诗意无疑产生多维的拓展效果,同时也切实而一目了然地演绎和扩充了诗与散文诗的互文性。对于散文诗,我们的讨论还可以超越散文与诗之间的比例这类老生常谈的议题。现时的散文诗太需要突破与基因重组了。

诗歌实验的价值贡献,是对诗歌写作进程的推进,尤其是产生了“新诗歌”。

3

炫技的层次

除非你不玩艺术,只要玩了,炫技都是追随,包括内心潜意识的。例如对色彩的着迷,对具象、抽象事物的角度化等的处理,使之裂变为艺术品,都是炫技或蕴含炫技基因。有一个问题是高手都清楚知晓的,哪一部分在炫技,哪一部分炫技了;至于当中的比重是多少,往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炫技的答案。我们支持炫技与否,与艺术家内心所操控的炫技没有任何关系。换言之,一个艺术家内心甚至可以这样认为,就炫技了怎么啦?我只是在有意地置办和增援艺术的一个条件。事实上,导致一个艺术作品后来津津乐道赢得赞许的,或许恰恰是炫技的那一部分。

当我们去谈不炫技这个话题时,我不知人们是否真正理解这一概念。很简单的一件事,当我们写生,单调的黑色线条直接勾勒,毫无任何粉饰成分,就像你所见到的实物一样质朴;这一过程最重要的是画画者要让手上的白描呈现出绝对的白描,着意完成这一程序,难道不是另一种炫技,或者可以说隐藏的炫技表现出一种层次。

我朋友圈的诗人有的会发一些口语诗,只要我觉得有意味我都会点赞,因为意味即口语诗的“白描”和炫技效果,是诗意反馈和精准释义。一同点赞的还有那些年轻一代且在诗坛小有成绩的诗人,而写现代抒情诗的诗人,绝大多数没点赞。我无疑间接地放送了一下原本不可视之的观念的影像,事实上是一些诗人对于叙述诗的理解陷于表面化、表象化。换言之,他们认为的诗歌或炫技的诗歌在语言的生成上都必须是抒情化的、繁复性的。由此可见,基本可以肯定一件事,他们的内心都是认可炫技的,但是只认可他们理解的炫技。

事实上,真正的高手是可炫技可不炫技的,或者说,他炫了你们不认为是技的技。因为简单同样可以是炫技的主要成分,一种语言艺术无维度的维度,或者说,由无维度而产生维度;绵密而透明的诗意也签署了证明,简单的叙述亦幻化为顶级的抽象和隐喻;最终,这两种情况的操作者都知道怎样处理,才是真正的难度和优质。

庞德说过“技巧考验真诚。如果一件事不需花上技巧去叙述,它的价值就比较差。”具体到一首真正的诗中,我觉得任何叙述都需要技巧,那种貌似袒露实质隐性的语言指向,则更具内涵、张力和技巧素质。无疑,其也裹挟了艺术的真诚,是艺术真诚核心的具象体现。

4

重析诗歌的陈词滥调

有一种论调现在似乎越来越常见,操持叙述诗写作的诗人,对抒情风格往往会冒然不由分说地下一个判别——陈词滥调。客观而言,陈词滥调在诗写中确实存在着,但我的理解是经常性使用形容词、副词,刻意粉饰性修饰语句,毫无新意的比喻等一类重复性抒写,这样的写作套路无疑挺符合陈词滥调格式的。但现在,陈词滥调的范围扩展到整个抒情诗,这就有点唯风格论和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论而有失偏颇了。

毋庸置疑,抒情诗肯定有其独特的模式,或者说有其惯常定律和抒写流程。比如唯美语境的生成、分成与配比等,这是一种诗和诗学的根本与根源。换言之,没有这些本身具备的特色,则抒情诗这一概念亦不能成立。具体而言,便是各种手法在抒情诗里面的穿插运用,使诗句呈现出现当代的美感、张力与诗意等。

其实,叙述流出的陈词滥调更加明显。叙述的文字通常浅显而简单,应用到诗中,尤其是口语一类的操作,恰恰是我们日常生活常用的语言。为什么不被冠以陈词滥调这一评鉴呢?因为这些简单叙述的语言通过组合,产生出了与原来语言不同的内涵、含量、隐喻和喻意,由非诗而转化为具有能指和所指效力的诗意。以这个角度去看,如果在抒情诗中,所运用的比喻、拟人、通感等的手法产生的意象、句法是新奇新颖的、独创的、充满智性和层面指涉的,就不应该一言以蔽之地称之为陈词滥调。这也可以看作是摆脱日常性陈词滥调,或陈词滥调可行而实在的有效处理方式或手段。故而,陈词滥调不应该是风格指派下的硬性标签,甚至和风格风马牛不相及;应该是直接与产生的语感语境,显现的陌生化和前瞻性作为断定的依据及准则。

事实上,对陈词滥调的武断性结论,还有一个是言说者缺乏一种文本细读的精神。在同质诗歌的阅读中寻求同质里的异质,而这个异质,或许就是诗写的一个开拓或拓展。有时候,一首诗的价值和意义恰恰是非常规的凸现和存在,如果这也是从陈词滥调中破开所得,则一开始,陈词滥调就是一个表面公开而事实机密的所在。这貌似和枯井一个原理,所谓一目了然的干枯实况里,只要愿意深入细致挖掘,里面还是有水涌出的。

每一种写作方式的重复都极有可能制造陈词滥调,如果一个人不断地重复自己,就是制造个人的陈词滥调。所以,要想不被贴上陈词滥调的标签,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必须懂得并熟练掌握多种风格的诗写。

5

被捧杀的青年诗人

诗歌评论有一个屡见不鲜的事情,就是评论家把评述对象拔高化了。为此评论家的论述也常常深度学究化,深层次、讳莫如深的复杂评点只为让所评对象的文本变得高端与经典,尤其对于青年诗人而言,天才式的外在、内在指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随意或随便。事实上,这样的评论家只在意自己学识的发挥,变相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卖弄,往往谋杀了本来清晰易读的诗,也捧杀了青年诗人。

一些青年诗人确实有才华过人的一面,但这几乎是不少短期接触诗歌者一个颇为正常的现象反映。因为陌生语境的陡然切换,一定敦促其对原来语境认知的蜕变,使自己的额头进入天窗效应,通过诗歌这一介质直接反映出来。在感受和操作诗歌语言走势的长短不一的旅途中,抒写进程一旦发生了非预期性的改向,在这些经过灵光一闪后的语言结晶体上于是会出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再创作的诗歌语言与语言之间,是否还具有某种明暗不一的线性牵引,每个语言维度是否具备面向抒写核心和意旨的指向。如果这些方面都还存在的话,则表明诗人走向成熟,诗歌语言蕴含和深藏着其内在的逻辑性。由此可以获得一个结论,所有语言的变形庞杂却在可阐释的范畴里不散乱,语言的合理性便印证了异常语境的可靠性。

倘若真把此种相对理想的现象视为天才之兆端,那么不妨再耐心一点,让我们静静观察天才的“持续性”,这是天才唯一的验证码。后续的时间也不用多长,三、五年吧,到那个时候,我有点担心的是,评论家此前那么高度闪亮的评价,还能不能让其更高度燃爆下去。当然,这个也许是题外话。倘若这些青年诗人依然表现出强烈的创造性诗歌写作,那么他们的“天才”是有效的。

选自《星星·诗歌理论》2022年10期

作者简介丨黄昌成,广东阳江人,70后诗人,评论家。诗文、评论散见于《诗刊》《北京文学》《星星》《山花》《作品》《草堂》《黄河》《延河》《新阅读》等报刊;诗文、评论被选入或转载于多种书籍;出版诗评集、诗集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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