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日,我们老两口带着7岁的小外孙,与一对朋友夫妇一行5人,开启了东北自驾游的“怀旧之旅”。
为什么怀旧,怀什么旧?
我从2岁到38岁(1956年—1992年)在吉林省长春市生活和工作了36年。1993年离开长春到北京工作有整整30年了。
我是吉林工业大学(现在是吉林大学南岭校区)的职工家属。在长春的36年中,有24年生活在工大挍园里,对工大有深厚的感情。到北京工作后,虽然暂短地回过几次长春,但都没时间回工大看看。
我和老伴都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七七级”学生,分别就读于东北师范大学和吉林工业大学。老伴还是工大校友。
我在东北师大学习4年,1982年毕业留校又当了11年老师,共在师大学习工作了15年。师大和工大是一路之隔的邻居,我小时候就经常到师大去玩。因此,我在长春的36年都与师大有关,对师大同样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
长春也是我父母长期工作的地方。两人都是1952年中国人民大学由苏联专家培养的第一批政治经济学研究生,毕业分配到长春。母亲先后在东北师范大学、吉林工业大学、吉林省委党校任教,父亲先后在东北师范大学、吉林省委和省政府工作,历经四十年,直到1992年离休。
所以长春一直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非常想再回去看看!
还有吉林市,是我老伴的故乡,也是43年前我们第一次谈恋爱的地方,之后十几年每年寒暑假都到吉林市的老丈人家坐客。但搬到北京之后也多年没有回去了,也是我们共同想念的地方。
我们在7月1日,从北京开车到沈阳住一晚,7月2日从沈阳出发开车到长春。当天下午,我们就立即到吉林工业大学去。
现在的大学都严格管理,车辆和行人都要证件刷卡才能进入。我们没有证件,就对门卫说,我原来是工大家属,老伴是工大校友,专程从北京回母挍拜访,才让我们进去。
从1956年到1980年,我在吉林工大住了24年。进入工大校园,触景生情,每栋建筑都能引起我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回忆……
沿着工大中央主路向东走,路北侧有一大片花园,原来是吉林工大附属小学所在地。我从1961年到1967年在此上了七年小学,因为受文革影响停课一年,1968年才上中学。听说前几年工大附小的校友组织了一次大聚会,把历届毕业生包括老师,能找来的都找来了。但我与小学同学早已失去了联系,没能参加聚会,很是遗憾。
原吉林工大附属小学所在地
从工大花园处再向东走,看到一个纪念碑,由三个长石条叠加在一起,分别刻有“长春汽车拖拉机学院”、“吉林工业大学”、“吉林大学南岭校区”字样,代表了学校的发展史。1955年经机械部、农机部和教育部决定,由上海交大、山东工学院、华中工学院的部分专业合并成立了“长春汽车拖拉机学院”,1958年改为“吉林工业大学”,1960年国务院批准为全国重点大学,被誉为“中国汽车和农机工业人才的摇篮”。1997年成为国家“211工程”首批建设的27所院校之一。2000年并入吉林大学。
吉林工业大学纪念碑
我母亲是第一批到长春汽车拖拉机学院任教的老师,曾任马列主义教研室副主任,由于是讲共同课,给所有系的学生都上过课,而且上课认真,教学质量好,在工大曾经小有名气,一提“张大简”的名字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在纪念碑南侧,工大中心道路边上,原来有一个平房商店(现已变成了教学楼),当年是工大日用消费品的主要供应点,那时候叫“合社”,是源于五十年代搞公私合营建立的商业合作社。那时候没有超市,都是隔着柜台买东西,物资十分紧缺,什么都凭票供应。小孩愿意吃点心,所以我记得这个“合社”里的点心只有动物饼干、炉果和萨其马三样,后者价格最贵九毛多一斤,我每次看到都流口水,也舍不得买。还有一种果酒叫“玖瑰”酒,我读成了“怀魄”酒……
我们小时候买菜,也到这个工大“合社”来。当时没有自由市场,蔬菜严重供不应求。每天早上,我提个布袋子,与几十个人挤在“合社”后院大门口,眼巴巴等着运菜的马车过来。每天只有一车菜一个品种,运来一车豆角就买豆角,运来一车笳子就买笳子,没有选择。车一来,大家就一拥而上“抢菜”。由于数量少,每人只卖2毛钱的(当时菜几分钱一斤),卖完为止。
这个“合社”旁边有个粮店,我们小时候就在这里买粮。当时粮油都是定量供应,成人每人每月31斤,小孩27.5斤,其中每人大米1斤,白面5斤,其余都是苞米面、高粮米等粗粮,豆油每人每月半斤。我们家买粮的“重任”由我承担,推个自行车,分几次把粮食运回家。那时候做菜就放一点点油。如果按现在的习惯,半斤油两天就吃完了。但那时候油水少,很少有“三高”疾病和大胖子。
在工大纪念碑再向东走,大路的北侧是工大的第二教学楼,始建于1960年,原计划建五层,由于正处国家三年困难时期,资金紧张,改为四层,但仍然端庄大气,每一层房间都很高,整个楼相当于现在居民住宅六七层高,曾长时间作为工大的主教学楼。
我们在楼前遇见了两位即将毕业穿着“学士服”照相的女孩。我老伴对她们说,我是七七级的,经常在这个楼里上课。两女孩惊讶地说“那你是老前辈老校友了”!我说可以当你们的“校友奶奶了”!
工大二教学楼
在工大中心大路的东面走到头,原来是工大的校部楼,人称“小礼堂”或“红楼”,曾经是伪满洲国日本人建的“大同学院”,也曾经是工大的标志性建筑,是重要的历史建筑,但己于1999年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现代化的“逸夫教学楼”。
原工大校部楼变成了“逸夫教学楼”
我小时候不知道这些历史,只知道我母亲在校部楼里工作。校部楼里还有一个大澡堂子,工大教职工定期发澡票,我也经常到里边洗澡。另外,校部楼一楼最北边有个小窗口,是卖工大“大礼堂”电影票的地方。那时候看场电影很不容易,票不好买。一次我一位小伙伴去窗口买票,上面写着.“票己售完”,他回来告诉我说“票己集完”,把“售“读成了“集“。
原校部楼“小礼堂”北侧,是工大的“大礼堂”,这也是我非常熟悉的地方。在文革期间,文化生活十分匮乏,许多电影都被打成“封资修”的作品不能上演,能演出的只有京剧样板戏电影和《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小兵张嗄》等几部电影,外国电影也只演与中国关系较好的阿尔巴尼亚、越南、朝鲜的少量电影。但既便如此,每次大礼堂演电影,门口总是挤满了买不到票的人群,特别有一大帮孩子,总是挤在门口的人群里往里混,检票的人问“票呢?”,他说.“后边人一起拿着呢”,后边人说“我不认识他呀”!而前边的人已经跑进去了。还有许多人跑到路上,见到去看电影的人就反复问“谁多票卖一张,谁多票卖一张”。而我作为工大子弟,都是通过家长单位订票。我中学同学每次听说工大演电影,就说“晓明给弄两张票呗”,我也因为能弄到电影票而感到很自豪。
工大大礼堂
关于大礼堂,还想起一件童年往事。我上小学二年级时,老师问我想不想加入“少先队”。我说“想”。几天后就在大礼堂举行了学校的入队仪式,同学们走上台,老师给我们戴上了红领巾。老师说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回学校时走在第二教学楼北边的路上,全体高唱少年先锋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现在60年过去了,我们没有接上共产主义的班,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离共产主义也不远了。
我们离开大礼堂向西走,来到了原工大四食堂(现在叫“南岭四餐厅”)。我老伴说她在工大期间就在四食堂吃饭。食堂前面的一条路,是我小时候几乎每天都要走的,从我家“新五栋”到工大“合社”的必经之路,也是工大南北向的一条重要道路。
工大四食堂
工大四食堂前的道路
我记得,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初,工大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个习惯,在室外用大喇叭广播歌曲《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反动派被打倒,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全国人民大团结,
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啊、建设高潮……”
这时候不用看表,一听歌声就知道到中午了。随着歌声,大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走向食堂,校园里也开始热闹起来……
从四食堂往北走不远,就来到了我一生中最想念的地方:工大“新五栋”家属区所在地。“新五栋”是始建于五十年代的五栋苏联式建筑,外墙厚厚的、房间高高的、窗户窄窄的三层红砖人字顶楼房。
但很可惜,“新五栋”在前些年已经全部拆除了,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高层住宅楼。据说这块地已经卖给了开发商,不属于学校的区域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十分遗憾的事情。
原工大“新五栋”
工大“新五栋”变成了高层住宅楼
当年我家住在第五栋十三号。五十年代时,我们祖孙三代一家六口住独立的一套单元房,有四室一厨一卫约一百多平方米。但好景不长,由于教职工越来越多,长时间没有盖新房,在六七十年代,我们这套房里住进了三家十四口人。
但我们并没有感到什么不愉快,因为家家都一样。特别是每家都有两三个、三四个孩子,大家在一起玩得很高兴。
“新五栋”是围成一圈的五栋楼。中间的一片空地原本是用来绿化的,但在蔬菜供应十分紧张的年代,这块空地成了家家户户挖菜窖,装冬储菜的场地。每到秋天,各家都买几百斤甚至上千斤的大白菜。在放入菜窖之前还要凉晒十几天。当时家属区可以看见到处都是大白菜的壮观场景。
我在十七八岁时,也为家里挖了两次菜窖,要挖出一个深和长各2.5米、宽1.5米的大坑,再找一些木头和破草垫子盖上土成为顶棚。这属于重体力劳动,现在城里的年轻人肯定没干过。
在我们家房后,紧靠“新五栋”西边是三栋学生住宅楼,始建于1961年,称为“汽车楼、农机楼、女生楼或电子楼”。现在经过全面整修,已经焕然一新。
我老伴在工大上学时,就住在女生楼。我大妺妺与她是同学,住在同一间宿舍里。经我妹妹介绍,我们开始交往。女生楼离我们家只有几十米,使我们谈恋爱有了便利条件,每周定期不定期的在我们家里约会……可以说,我们爱情的火花,就是在吉林工大点燃的!
工大汽车楼、农机楼、女生楼
由于时间有限,工大还有几个校区没去。但有两个建筑也在我的记忆中。一是工大第一教学楼,始建于上世纪50年代,我5岁时在户外游玩被大风吹跑,跑到了一教学楼前面,被路过的大学生送回家;二是进入学校大门道路南侧的一段围墙,我8岁时翻越围墙把胳膊摔骨折了。这说明当时社会风气很纯朴,没有拐卖儿童一说,五六岁以上的孩子在家附近游玩,已经不用大人看管了。
5岁时被大风吹跑到工大第一教学楼曾被我们踩塌房顶的师大中文楼
曾上房揭瓦的工大试验教学楼
文革结束后,我父亲所在单位吉林省委在长春南湖新村给他分了新房,1980年我家搬离了居住了24年的吉林工大”新五栋“。
顺利平净的生活容易忘记,而充满波折的日子才印象深刻。我在吉林工业大学校园里,既有艰苦困难的日子,也有欢乐幸福的时光,才使我对工大留下了深刻记忆,也产生了深厚感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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