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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特务”樊树森的故事
半山精舍
2023-10-7 13:40

樊树森是五十年代来到我们村子的,一身儿看不出颜色的大棉袄露出斑斑的棉花套子,再加上一口让人听不懂的口音,经常让人云山雾罩的,时间长了,接触的多了,人们才知道这个埋了巴汰的汉子叫樊树森安徽人,因为老家那面儿发了大水,自己逃荒逃到了咱们这面儿来了。

樊树森这人话不多,但是勤快儿,见到村子里面儿谁家有活儿,自己拿起锄头就帮着干,到了饭口的时候了,主家儿不招呼,自己宁可饿着肚子硬扛,也不说要吃饭的话。

东北这面儿的人早些年多是要饭逃荒过来的,最不能看到的就是别人饿肚子,您想啊,人家老樊帮着你忙前忙后的干半天活儿了,你自己要吃了饭了,你还不招呼别人一起吃,那不得让人笑话掉大牙啊?养个猫狗儿的还得给口剩饭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大活人呢!

咱东北这面儿最不缺的就是吃的,那功夫樊树森就在村子里靠着给大家伙儿干活儿,对付活着,老樊干活儿不惜力,庄稼活儿干的得仔细认真,每天吃完百家饭,就钻进村子南面儿的地窨子里去歇着,村子里面儿的老百姓都对樊树森这人的印象不错,不招猫不逗狗儿的,人品端正任干,还热心肠儿,这样的人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啊!

一直以来啊,村子里面儿的老百姓都对老樊的印象不错,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儿,都会把老樊给招呼过去,可是老樊这人也是怪,干活儿归干活儿,干完活儿自己马上就回自己的地窨子去,不上桌儿童也不吃饭,基本上都是主家得把饭菜折成两碗给老樊端过去,时间长了这就成了规矩了!

大家伙儿一直以为是老樊的口音问题,不愿意跟大家伙儿坐在一块热闹儿,事儿既是如此,那就随他的愿吧,爱来就来,不爱来,那就把吃的喝得给你端过去!这样整也不差事儿,也挺好的。

老樊这人儿干活儿细心不说,还有一手手艺,那就是给牲口看病,五十年代那功夫刚刚成立生产队,生产队里面儿驾辕的枣红马,以前是村子里面儿老关家的牲口,后来吧,就变成队里的了,这枣红马长得漂亮就跟画上的马一样儿,那真是一根儿杂毛儿都没有,毛管发亮,在阳光下面儿这么一晃啊,那都刺眼!可见以前老关家是没少给喂豆饼!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老关家的枣红马到了生产队里面儿,就变得懒了,拉车也没精神头儿,总感觉使不上劲儿似的,每天的草料儿吃的也少,喝的也少,哪怕是从豆腐房里面儿给提拉一桶豆浆子,马也是舔上两口就完事儿了!

眼瞅着枣红马日渐消瘦,生产队长坐不住了,这可咋整,这是队里面儿唯一的一头大牲口,它要是有个好歹儿的,那完了!生产工作没法儿进行了,这是唯一的大牲口啊,在当时不亚于一台奔驰车啊!

樊树森也听说这个信儿了,天天儿一大早上儿,就凑到生产队的马号儿看眼儿去,经过樊树森的两天观察,这樊树森就跟生产队长说了“队长,我在我们老家那功夫学过兽医,你这枣红马的毛病我差不多能治,你能不能让我试试啊?”

队长正为这事儿着急上火呢,一看樊树森张嘴了,那妥了,试试就试试吧!老话儿不是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吗!”,现在这枣红马也干不了重活儿,跟死马也差不了多少,你就瞅瞅吧!

樊树森来到枣红马的跟前儿,用手就在马的肚子跟前儿摁来摁去,把那枣红马摁得是又抬蹄子,又叫唤的,把村子里面儿不少的老车把式都看得呆住了“老樊,你行不行啊?不行可别吓捅咕!”

“嗯!没事儿,队长!找两个人给我拉住缰绳,把马的蹄子给我绊住了,再给我找上一把剃刀,快一点儿的!整点儿止血药,纱布!今儿个我就能把马的病给治好了。”樊树森自信的对队长说道。

那功夫的农村,认识字儿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兽医了,给牲口看病和给人看病都一样儿,凭借的都是经验,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就是当时真实的医疗条件。

按说这枣红马已经是被判了死刑了,生产队长都不再对枣红马抱有任何的希望了,听樊树森这么一说啊,自己的心里面儿也活络了,试试呗!

大家伙儿按照樊树森说的做,一面儿绊住了枣红马,一面儿安排人拉住了缰绳,只见樊树森,走到枣红马的跟前儿,用剃刀一点一点儿的就把枣红马的肚子割开了一个两寸的小口子!

樊树森把自己的手在洗脸盆子里面儿洗了又洗,就把自己的手指头探进了马的肚子,一节儿已经是出现窟窿眼儿的马肠子被樊树森用手指头给钳了出来“队长,马的肠子都穿孔了!你过来瞅瞅!”

生产队长凑到跟前儿一看可不是吗!只见马的肠子上面儿满是蜂窝状的筛子眼儿,“这咋整啊?老樊你有招儿没有啊?”

“没事儿!能行!”老樊又重新拿起了剃刀,剃去马肠子上面儿多余的油脂,又在马肠子上面儿涂了点消炎药,自己拿着棉线一点一点儿的就把马的肠子给封上了!

缝上马的肠子还不算,马肚子上的口子也是一样儿用棉线儿给封上了,樊树森全天儿蹲在马号儿里面儿,时不时的还给马肚子上面儿涂点高粱烧,说也奇怪,一个礼拜之后,枣红马竟然吃草料儿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马的身体竟然痊愈了。

老樊露的这一手儿,可算是在村子里面儿扬名儿了,这人有手艺啊,有手艺的人在哪儿那都是受欢迎的主儿啊,大家伙儿谁都没想到,樊树森还能有这一手儿,那妥了,生产队长都对老樊高看一眼,就让樊树森去生产队去放羊去了,这活儿相对抡锄头而言,轻快儿不少,更何况这些个哑巴牲口什么的,兴许就能闹点什么毛病,对樊树森而言也算是物尽其用,今后也不用回村子南面儿的地窨子了,直接搬到生产队队部儿里面儿住去吧!火炕烧得热热乎乎儿的不比阴冷的地窨子强啊!

可是樊树森这人也是怪,放羊没问题,给牲口看病也没问题,唯独自己的这个破家是不能搬的,住在地窨子里面儿挺好的!用樊树森的话讲,那就是冬暖夏凉!

既然樊树森不愿意搬,那就不搬吧,只要是你不耽误生产队里面儿的活儿你想咋的都行!

樊树森在生产队里面儿活儿干得是兢兢业业,比那些个正是的社员干活儿都仔细,樊树森放羊的同时,偶尔还能帮着村子里面儿的社员,瞧瞧头疼脑热儿,那功夫买药废劲儿啊!老百姓们也没钱,樊树森就借着自己放羊的便利条件儿,拿着小铲子在大野地里面儿扣草根子。

这些个平时喂牲口都不吃的草根子,在老樊的手里面儿熬成了水,就是药,老百姓喝完了之后不说立竿见影儿,但效果儿也是很明显,很快就好了。

老樊在村子里面成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儿了,大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儿的什么事儿都爱找老樊帮着扎古扎古去!

话说这时间过得是真快,老樊在村子里面儿一晃就待了能有小十年儿了,老樊还是那个样儿,不声不响的放羊,不声不响的帮着老百姓治病,时间很快就到了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了,那功夫的老百姓也不懂得对与错什么的,反正上面说啥咱就听啥也就是了。

那会儿村子里面儿的老关家,可算是倒了大霉了,天天儿被工作组调查,让老关交待情况儿,可能是当时的工作方式过于粗放,老关经常是满身的伤痕,这是老樊的活儿啊,老樊就得帮着老关上点药儿,缝一缝伤口,要说那功夫的老樊可是对老关有着救命之恩,一点儿也不为过!
老关今儿个受伤,第二天这伤口就被缝补好了,虽说用的都是农村缝补衣裳的棉线儿,但那阵儿也讲不了那些个了,要不然你就说那大口子,肉都翻翻着看着也不好啊!万一在感染了,整不好是真能够死人的!

工作组刚开始也没当做一回事儿,人受伤了吗,该着医治你就得医治,历史犯过的错误该着清算就得清算一码儿归一码儿!

可这工作组当时有明白人啊,看到老关伤口上的针码儿就起疑心了“老关,你身上的口子是谁给你缝合的?”

“报告政府,是老樊,放羊的樊树森帮着缝合的!”老关也不知道工作组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自己也没多想张嘴就报告了工作组!

工作组没有说什么,反倒让老关回家了,他的问题不用交代了,让老关顺道儿把樊树森叫道工作队里面儿来一趟,工作队儿的主任身体不太舒服,想让樊大夫给瞅瞅!

老关不知道是计,自己心里面儿还挺高兴呢,“今儿个可好,不用过堂了!”老关美滋滋儿的就跑到村口儿的地窨子里面儿去喊樊树森去了!

老樊一听工作队儿的领导招呼自己,他哪能不去啊,自己麻溜儿的就跑去了工作队儿!

工作队儿的领导看见樊树森,也不说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起了没完“老樊啊,坐坐!不用太拘束!就是拉拉家常!”

工作队儿的领导很热情的给樊树森拉了一把椅子,请樊树森坐下“老樊,家里面儿是哪儿的人啊?咋来的咱们这嘎达啊?”领导还贴心的给樊树森倒了一茶缸子热水递到了樊树森的手上!

“报告领导,我老家是安徽人!发大水了,家里人都被大水给冲走了,逃荒来的咱们这儿!”樊树森紧张的向工作队儿的领导回复道。

“嗯!很好!你给生产队治病行医的事迹我都听说了,很好嘛!大家就应该一起努力争取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我对你的行为认可度还是相当的高的,这样儿啊,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我带你去县里面儿,参加一场报告会儿,你这个行为必须要宣传!让所有人都向你学习!”领导背着双手做伟人状,向樊树森说道。

“感谢领导的夸奖,我、我就是个兽医,实在是担当不起!领导!我、我还是不去了吧!”樊树森很是局促,向领导表示道。

但领导坚决的不允许,还让生产队队长做起了樊树森的工作,第二天一大早上,县里面儿的小吉普就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几个扎着武装带的壮汉,不由分说架起樊树森就钻进了小汽车!

当年的小汽车很是少见,老百姓们都站在村口儿想看看小汽车是什么样儿,可是哪成想啊,还没看仔细呢,小汽车就开走了,按说这樊大夫是去做报告了,怎么看有点儿不像呢?好像是被抓走了一样呢?

当年的老百姓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谁又能想得明白呢,上午你可能是积极分子,下午你可能就是反动分子了,分子不变变得永远都是你猜不到的开头儿!

樊大夫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生产队里面儿消停了不少,工作队儿也跟着都撤了,为什么撤没人知道!

可村子里面儿的人离不开老樊啊,头疼脑热找谁啊?生产队里面儿的猪不吃食咋整啊?没办法生产队长硬着头皮就去了公社打听消息去了,这真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原来啊,这樊树森是个反动派,解放前就“潜伏”到了我们这儿了!这功夫在县里面儿工作队交待问题呢,他的问题要是交代不明白,可能真就是不能回来了!

生产队长一听跟反动派能够扯上关系,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儿啊,自己就赶紧回了村子里面儿去了!

樊树森在县里面儿一待就是半年,等老樊回来那功夫已经是瘸了,他遭受到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罪肯定没少遭。

老樊和以前一样,拖着自己的瘸腿去放羊,只要有时间还是去挖草根子树皮晒药材,只不过那会儿的工作队儿来的也是越来越频繁了,每次都是把老樊带走!老樊的精神头儿和以前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老樊病了,病得挺重的,老樊是村子里面儿的恩人,他做了不少的好事儿,治病救人帮了不少人的忙儿,现在轮到老樊的身体扛不住了,村子里面儿的人,自然都过来帮忙儿,可是老樊这功夫什么心思也都没有了,没有想吃的东西,也没有想做的事儿!自己就想着安安静静的躺上一会儿!

那一年的腊月初五,老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去世了!

老樊走了,村子里面少了一位赤脚大夫,村民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小病靠挺,大病儿靠等!

老樊虽说走了,但村子里面儿的老关却依然逃脱不了关系,反而罪过更大了,在以前剥削劳动人民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条儿勾结反动派!

“我怎么勾结反动派了?我冤枉啊!我……”老关还想试图解释。

“你不冤枉,你难道不知道樊树森是反动派的军医吗?那为什么樊树森给你治伤呢?”工作队儿的领导问向老关。

老关不明白自己是哪点错了,但老百姓此时明白了,老樊的真实身份了,原来啊,老樊原是反动派军队当中的一名军医,还带有军衔儿那种比较高级的军医,工作队儿里的领导在第一眼看到老关身上缝合的针码儿就感觉不正常,因为在当时一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农村里面儿能有如此的缝合技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儿,所以当时的工作队儿就起了疑心了!

工作队儿的领导半哄骗半胁迫的就将老樊拉到了县工作队里去了,老樊眼瞅着也瞒不住了,就实话实说,自己当年的确是军医,因为不想去岛上,就在东北留下来了,没别的想法,就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终此一生也就是了,没有任何的潜伏任务!

您想啊,特殊的历史时期,工作队儿能信你这话吗?想抓典型儿还抓不到呢,岂能单听你一面之词,不说实话,那就打,打到你说实话为止!

眼瞅着老樊就要交待在这儿了,也没问出什么事儿来,这个事儿在当时闹得动静儿不小,工作队就把这个事儿上报给军队了,敌特的事儿,哪能就那么简单说放了就放了啊!

没说吗,还得是人民的军队有工作的方法,调集了多方的资料,有走访了当年反动军队里面儿的资料儿,才发现,这个老樊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特务,身上也没有什么潜伏的任务,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反动派里面儿的一个逃兵,不愿意打仗了,更不愿意去岛上,所以才留在了当地,该着放人赶紧放人吧,揪着这个事儿已经是没意义了,解放都二十多年了!在一个村子里面儿他有什么任务可执行的啊!

眼瞅着军队发话了,工作队儿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就只能是放人。

人虽然放了,可是阶级斗争的弦儿不能松,还得看着老樊,老樊也没用大家伙儿多操心,没过多少日子,人就没了!

老樊人没了,村子里面的人挺舍手的,人吃五谷杂粮咋就能不生病呢,现在唯一的赤脚大夫没了,你说说吧,有事儿找谁去呢!

好在那功夫人的身体都好,生病毕竟都是小概率,可劳动事故却是一个大概率的存在事件,一九六六年为了响应革委会的号召,村子的北山上要兴建一座纪念碑,修建纪念碑就要放炮崩石头!

在工作队儿的英明领导下,大干了三天,采了不少的石料,石料不小,需要人赶着牲口往山上拖!工作队儿的领导站在半山腰上做着指挥,力保工程的圆满成功!

诸位也都知道,当年的工程和今天的工程完全的不一样儿,安全措施做得是极为的不到位,这不嘛,人们费劲巴力的把石料拖到山顶上了,可是没有做加固的措施,那一块大石料都是上千斤的分量,顺着山上的斜坡就往下出溜!

工作队儿的领导一见石料滑了下来了,就赶紧的慌忙避让,东北的山上,全是些个野草,这些个草在秋冬时节非常的柔顺,当然了脚踩上去比一般的草更滑。

工作队儿的领导因为着急避让,自己也跟着滑了下去!

山巅上一个凸起的石块划开了领导的中山装,散落在山坡上的石头凿子直接就把领导的肚皮给划开了一个挺大的口子,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领导的场子都淌了出来!

当年的生产队没有了老樊看个头疼脑热都费劲,领导的肠子淌了一地,谁又能救得了呢?

等县里的小吉普开到施工现场的时候,领导已经没有了呼吸,生产队那功夫就有人说,当时要是老樊还在,说不准领导就没事儿了!毕竟老樊给马都做缝过肠子,给人应该也没事儿!

有的人不同意这个意见,因为马是头畜生,你给马医治它不能喊疼,也不能骂人,哪怕骂人我们也听不懂!而领导是个觉悟性很强的干部,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反动派医治呢?领导会想烈士一样坦然赴死,绝不可能接受老樊的医治!

事情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谁说的有道理,我不知道!对与错留与后人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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