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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热的阿勒泰,远去的游牧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的播放,让更多的人知道了阿勒泰,知道了放牧的哈萨克人。只有8集,让看的人意犹未尽。甚至有这样的调侃式评论:以前总嫌电视剧太长,这回四天播完,刚一开播就结束了,惊奇不惊奇?喜欢这部小剧的人不少,然而为什么喜欢,是因为美丽的景色、纯粹而不需要内卷的日常生活、英姿飒爽的马上青年吗?这些因素应该是有的。另外我猜想,相对于近些年的电视剧,这部剧传达给人的信息,既不像仙侠剧、穿越剧那么遥远虚无,也不像现实剧那么地人生焦虑,它是一种淡淡的温暖美好,像草原上的奶茶漂浮着馨香。这,应该也是导演的某种情怀和表达。剧中甚至夹带了一丝对女性的同情、关怀和鼓励,比如托肯的手和洗衣板以及她最后的婚姻。

本地人做抻面。摄于从乌鲁木齐去往喀纳斯的途中。梅大爷摄

我也是一口气就看完了整部剧,也被它打动,像做了一次愉悦的旅行。对我还有另一个附加的结果,因它我想起了曾经去过的阿勒泰,曾经有过浅浅交往的哈萨克,更有曾经对之充满好奇、付之思考的游牧——人类生活史上的一种形态,其人群曾经那样地广大并显著地影响过历史的进程。

因为工作的机缘,我毕业后被安排的集体宿舍里住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哈萨克族,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米拉西”。都是新入社会,我们的交往并不多,后来明白她的汉语还不能流畅地跟我们聊天。没几年她和她丈夫移民去了哈萨克斯坦。她走后又住进来一个哈萨克姑娘,她叫“小英”,这个名字不知是不是为了在汉族区交流方便而起的。小英比米拉西善谈许多,我们有了更多的闲聊,聊衣服,聊男朋友,聊她的工资高出我们许多,因为新疆来北京工作的有特殊补贴。可是没两年,因为恋爱,她回了新疆老家,当时只听说她的老家在离乌鲁木齐很远的地方,记不得是塔城还是阿勒泰。

摄于喀纳斯湖周边

摄于喀纳斯湖周边

哈萨克牧民转场中。梅大爷摄于阿勒泰

与小英一个办公室的一个男生,汉语不是太好,偶尔会来我们宿舍“串门”,来了大家便拣能说清楚的聊。他说他家有14个孩子,他是第14个,父母年龄很大了。后来他也回了新疆。我同哈萨克同事交往并不多,但在偶尔的相处和互动中,会感觉到轻松、安全,毫无负担,他们的眼神总是专注而温和。最熟悉的是一个诗人,忘了早年交往的来由,但和他只要在办公楼里遇到,总会热情地彼此打招呼,他眼睛里总浮现着温暖的光。

后来觉得,哈萨克人一定非常思恋故乡。大城市生活相对于牧区的生活,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我办公室的领导也是来自新疆牧区,一口的西北汉语就跟《我的阿勒泰》中马伊琍讲的一样。面对我这样的南方小姑娘,她经常说一些牧区文化。牧区要喝奶茶,要吃奶疙瘩;80 年代的时候内陆很难见到奶茶,不像现在奶茶经改良成了饮品,更见不到奶疙瘩。他们把未婚的年轻女性叫小姑娘,而不是说那个女孩。她说牧区的人见了面打招呼,不是问你好吗,而是问你家的牛羊好吗。她有时会自觉不自觉地说起一些小女孩似的可爱的话,“彭啊,你的面相有几分男孩子的英气,再稍稍胖一丝丝,一定是个大美人”,牧区喜欢壮实的。看多了现在被各种条条框框塑造和鞭打过的人,她真的好可爱。

不过当时听她说起这些,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与听别的闲聊没啥两样,远没有听小英说起衣服、说起男朋友有共鸣感。我那个时候的脑海还太苍白,没有能力承载一些远方的东西。等走的地方多了,某一天在寒冷的高原,我的身体瞬间告诉我,奶茶就是高寒之地的美酒啊!当一个人在寒冷荒寂的地方穿梭得疲惫时,没有什么比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更能安抚和激活人的身体和灵魂了。

不过对草原,却有本能的向往和喜欢。在这个世纪之初,我有机会去了阿勒泰。去之前对阿勒泰的认知只限于地图上阿勒泰三个字以及地图上标的阿尔泰山脉名称。那时候阿勒泰还没有机场,先飞到乌鲁木齐,再坐朋友的车子前往,14个小时车程,颠得昏天黑地。那一次,是为了去看喀纳斯湖。到达以后才发现,看到的不只是湖,是一个完全别样的世界。正值9月,层林尽染,我的眼前除了景致,还展现出从未见过的自然生态环境,以及在这一环境中过着与我从小熟知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人群。

           秋天的喀纳斯

喀纳斯湖附近的禾木村。村里住着的主要是图瓦人。以木头条建房而居。

摄于路边小集市。像不像电视剧里的张凤侠?

之前耳朵里常被灌入的“牧区”有了现实的对应。牛群、羊群、马群不经意地从眼前涌过去,它们毫无内陆驯养家畜的温驯,根本就是目中无人,豪横得很,抢着道、霸着路,人车得让开。牧养它们的主人像对待家庭成员一样,带着它们游去这里、游去那里,感觉是他家的一个军团。

某家的“军团”转场中。摄于阿勒泰。梅大爷摄

从前认知中的草原是一望无际的、开阔无边的、平坦的绿色,新疆的草原大多是山地草原、高山草地,低处是草地、高处是林子,更高处还有雪山,大自然在不同的海拔高度恰到好处地布置上了不同的景观,高低有致却又不失辽远。

摄于夏季的伊犁喀拉峻。梅大爷摄

摄于夏季的伊犁那拉提

在浩瀚的沙漠戈壁周围,绵延的草原既是牧人赖以生存的资源,精神上又是牧人的故乡。草原是静止的,牧人是流动的,千年不变。为了追逐更加丰盛的草场,牧民追着随海拔落差而变化的草地更换放牧地点,冬季在海拔低的地方“猫冬”,躲避残酷的风雪,所谓冬牧场、“冬窝子”。春天来临,便依着草绿繁茂的时间次序向草原深处迁移,到春秋牧场;待炎热的夏季来临,要迁往更高的夏牧场。随着迁徙的牧场海拔越来越高,夏牧场的不远处往往就是皑皑雪山。秋天来临,牧民又需带着他们的牛羊军团回到冬季牧场。一年一年地循环,这就是看似诗意实则满是艰辛的游牧生活。在对草原的极度依赖中,牧人与草原的关系、牧人对草原的情感不是其他人群所能感受的。

转场途中小羊羔出生了。梅大爷摄于阿勒泰

转场中的羊群。梅大爷摄于阿勒泰

摄于昭苏夏牧场。梅大爷摄

摄于昭苏夏牧场。梅大爷摄

这该是冬天牛羊生活的地方。梅大爷摄于昭苏

曾经,过游牧生活的人群非常广大。讲古代史的历史书上见到的匈奴人、柔然人、鲜卑人、羌人、女真人(部分)等直到后来的蒙古人,都是游牧民族。他们生活在寒冷又广阔的北方草原,因为资源的单一和匮乏,北方游牧人群总是企图向南进发和扩张,向南便可以获得丰富的生活资料。但依托草原而生的北方游牧人群对南方定居式的循环着春播秋收的农业生产方式应该也是望洋兴叹甚至望而生畏的吧 ,所以他们向南到大同、到北京就停下了,毕竟这里回头往北,不远就是草原。北魏皇帝拓跋宏将都城从大同迁到洛阳,对臣民几乎采取了连蒙带骗的手段,然后加以一系列的适应农业文明的各项制度的改革,硬是砍断了退回草原的脐带。

匈奴、柔然、鲜卑、羌、女真这些游牧人群慢慢消逝在历史的进程中,以游牧为生产生活方式的人群越来越少,今天甚至变得稀有。在工业文明、现代文明的浸染下,人们主动选择更加自洽的生活,有的甚至没有选择就被裹挟进另一种生活。就像物竞天择,游牧的人群、游牧的生活,尽管对现代人代表诗意和远方,却似秋天枫树上一片红彤彤的叶子,艳丽着、灿烂着,但终究要融进春天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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