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斗
左齐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口中颇为润泽,他感觉到那是蛋花汤的味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老乡正用勺舀着罐子里的汤,一点一点给他润嘴唇。“老百姓不知道怎么能让我活下来,动委会的张敬先让他们拿水给我润着喉咙,老乡就把红糖和鸡蛋打在汤里,那是他们当时最好的东西了……”左齐后来对女儿讲。
这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蔚县抗日政府出动的民工用担架抬着左齐等伤员先向北走,没走多远遭遇了前来增援的日军,他们再掉头向南,依靠对地形的熟悉,把所有的伤员都抬了出来。左齐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左齐是在战斗开始后不久负伤的。
应该说,这之前他的指挥十分有效,整个战场可以说是个新月形河滩地。长约800~1000米,最宽处约200~300米,四周都不是直线。南北端有拐弯,可以顶着打。山西灵丘、广陵的邵家庄、张家湾伏击战战场地形也大同小异,多数是两边山坡,中间干河滩,两端带拐弯,附近有小村,既能封起来打,又便于藏兵和撤退。这样一个战场,几乎所有日军都在中国军队的射击范围内。日军在遭到八路军猛烈火力打击的过程中死伤惨重,尤其是那些缺乏武装的日本司机开始四处乱跑,使日军的战线出现动摇。有八路军看到,那个戴眼镜的日本军官从明铺村方向往回跑,连着砍倒了两个乱跑的人员,日军才开始有组织的反击。
这可能有一点点误解,我们经常看到电影里面日本军官动辄把士兵砍翻来稳定军心,这主要是出于对军国主义之野蛮的刻画。实战中,在中国战场日军人员本来便不足,通常不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法,日军军官常用一个类似的动作来解决问题——用战刀的刀背砍缺乏勇气的部下,以疼痛刺激其斗志,笔者推测八路军看到的便是这种情景。
日军一开始有组织的反击,中国军队的损失便直线上升。在三宅少尉的指挥下,日军的炮兵也开始对山坡上发炮射击。如果说这一战日军中有所谓“战斗英雄”的话,那可能就得算这个三宅积男了。
三宅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曾在西庄、八里庄、平地等地多次率所部与中国军队交手,被认为是110联队最有前途的青年军官之一。在我们掌握的日军史料中,有一份发布于1938年9月18日的作战命令,便是关于这个三宅的,内容是“三宅少尉即日起作为指挥官,率所属小队及辎重110联队第三中队的半个小队,20日自保定乘火车前往宣化,接受常冈部队长的指挥,负责蔚县-涞源间运输工作的警护任务。”这也是他出现在飞狐口战场的原因。三宅作战凶狠,只是对部下管束松懈,暴行不断,因此在他出发前往宣化的时候,110师团的参谋中原大尉专门在车站上找他谈话,特意要求他“至少在其他部队面前”要充分注意军纪。
田原部队毕竟是辎重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战斗经验不足,因此打响的时候有短时间的慌乱。但三宅的部下都是已经参加战斗一年多的正规步兵,而且多次在这条公路上和中国军队交手,战斗力强,经验丰富,所以给八路军造成的威胁也最大。
《啊,三宅队的最后》一文中如是描述开战后三宅所部的反应:“勇悍的三宅队也被迫到了谷底,处于最不利的作战位置。(三宅小队)还活着的42名日本兵立即开始迎战。面对两千名冲上来的敌军,他们并未胆怯,仍以必胜之念发动反击,担任指挥官的三宅少尉也从腰间拔出手枪投入了战斗”,“看到最信任的部下在眼前战死,三宅队长怒火中烧,立即下令‘迫击炮下车’。迫击炮原来放置在第四辆车上,这时被迅速抬下来,炮手平松武夫一等兵开始对山上的中国军阵地开炮。可惜的是,只打了3发,炮击便停止了。”
日军停止炮击,是因为炮手平松武夫被一枪击毙——左齐参谋长发现了日军的这个重要火力点,立即命令身边几名早已做好准备的神枪手,专门追着日军的炮手打!神枪手战术一举打掉了日军威胁最大的火力点,平松的预备炮手上前企图射击,又被一枪打倒。
然而,仅仅这3发炮弹,已经给八路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三宅战斗经验丰富,一眼便看出八路军在明铺方向的阻击阵地坚不可摧,唯一的逃生之路便是退回飞狐峪向蔚县靠拢。所以,日军的炮弹全部砸在了正扑向盐见小队的第二连,令人惊奇的是日军的迫击炮居然打出了直瞄火炮的水准,第三发炮弹正中一营的指挥所,营长何家产双腿都被炸断!
此时,第二连与日军后卫部队的恶战正在最关键的时刻,日军死死扼住谷口,依托手榴弹和严格的近战战术硬是把二连顶住了。这个关键时刻,八路军的后方的火力支援却没有跟上,一直为二连提供火力掩护的重机枪忽然停止了射击。
眼看功亏一篑,曾六次负伤的何家产“凶性大发”,指着附近老百姓扔的一个箩筐,让部下把他装进去抬着继续指挥战斗。看到营长如此死战,已经伤亡过半的二连士气大振,又硬生生将日军压向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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