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学者文人读书

平日里，我们敬仰那些学者、文人，看到的只是高楼顶端，不思量那一砖一石是如何加上去的。当你知道他们如何读书时，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

早在七十年代初，青海省文艺调演。我参加了一个剧本研讨会。会上朋友指着一位中年女子说：＂认得她吗？省师范大学教授王宁，《康熙字典》倒背如流。＂

我感到十分惊讶。《康熙字典》我是知道的，收入单字有四万七千多，每个字的读音释义都了然于胸，谈何容易，更何况是背？从此我对这位老师肃然起敬，后来听说她调入北京大学任教，现在上海交通大学，是欧洲科学院外籍院士。

后来回到南阳，在一次作家协会开会时，我问矛盾文学奨获得者、散文大家周同宾：＂听人说你能通背《新华字典》？＂周同宾一听就笑了。他说，文化大革命时，在农场干校劳动，没书看，身边只有一本《新华字典》，每天外出劳动，扯一页装口袋里，休息时看看，竟然背完了。＂

无独有偶，有一次，楊振宁、范曾、莫言三大家在电视台做节目时，范曽问莫言：＂听说你能背《新华字典》？＂莫言笑着说，人们查算过作家赵树理写的书，用的字词数量有限。

其实就如中医治病，掌握的药品越多，对症下药越准确。写文章也是，撑握的字词越多，越能准确表达思想。

这些趣事美谈，引起我的注意，了解这方面的亊情就多了。

清朝大兴文字獄，那些被定罪的饱学之士，全家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片纸只字都不许带。他们以碳为墨，凭着记忆，将四书五经等经典黙写在桦树皮上，以供子弟习读。

蔡文姫的丈夫因宰杀耕牛要判死刑，她去求丞相曹操。曹操回忆说，年轻时曾借读你家的书，可惜都被人烧了，再也看不上了。为了救丈夫，蔡文姫给曹操送去一车竹简，那是她凭着记忆黙写出来的书籍。

我国现代训诂学界泰斗陆宗达，年轻时曾拜国学大师黄侃为师。第一次去见老师，一路想着，不知老师给传授什么。等见了黄侃，一个字也没给他讲，只给他一本东汉人许慎的著作，人称＂字书鼻祖＂的《说文解字》，说：＂点上标点，点完见我。＂要知道古书是没有标点符号的。陆宗达再见老师时，黃侃接过那本翻得折角卷边的书，顺手扔到书堆上，说：＂再买一本，重新标点。＂又一次去见老师时，陆宗迖呈上点点画画，翻得不成样子的《说文解字》，黄侃点点头说：＂去买一本，再点。＂三个月后，陆宗达又把一本看得很破的《说文解字》呈上，并说：＂要不要再点一本，我己经准备好了。＂黃侃说：＂点了三本，你已经烂熟于心。这文字之学，你已经得了大半，以后你做学问也用不着总翻这书了。＂之后黄侃才向陆宗达讲学。陆宗达回忆学习经历时说，就是当年翻烂了三本《说文觧字》，做起学问来轻松如庖丁角牛。

曽见著名画家黄永玉写过一篇回忆录《那些比我老的老头》，文中提到，60年代生活困难时期，他曽与钱钟书在饭馆小聚，说到外出打猎以打牙祭的事，钱中书说：＂我可以给你介绍几本有关打猎的书。＂便顺手在菜单上写下了十几本的书名

我当时读了这篇回忆录就想，真是饱学之士，单是有关打猎的书，一气开列了十几本，那胸中能存多少书！

后来又在某人的回忆中看到，某天两位剧作家曹禺和吴组湘在清华大学咖啡屋喝咖啡，看见钱钟书，曹禺对吴组湘开玩笑说：＂你让钱钟书给你推荐几本英文版的书。＂吴组湘去了，銭中书拿出纸笔，大手一挥，洋洋洒洒，在一张纸的正反两面，开列了40多本，有些还注明了作者和情节。直看得吴组湘目瞪口呆。

据说钱钟书考入清华大学，入学第一天，便放言要席捲清华图书馆。每个周六，人们都见钱钟书把整理好的书抱回图书馆，又抱一堆书回去。在清华大学四年，钱钟书从未游过八大处、玉泉山。据说有人统计，在钱钟书的著作中，引用的书目，涉及四千多位作者的上万本图书。

曾见有人介绍中国第一鬼才赵元任。对于赵元任，人们不称他学霸，而是称他学神。在北京大学备考研究生时，结交了一位好朋友，名叫胡洪骍。此人后改名胡适。两人一起出国留学，这位大学者胡适，对赵元任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元任在留学期间，除修了语言学，同时还修了哲学发展史、逻辑学、实验物理学、力学、热学、有限群理论丶系统心理学、横跨文理。23岁取得数学学士学位，后来又成了哲学系研究生，27岁成为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回到康奈大学任教当了物理讲师。他的夫人说起他的留学过程：他上了轮船，打算做机电工程师，坐上了火车，过了美洲大陆，变成了物理学家，他1914年在康奈尔大学毕业，时成了数学家，到了哈佛大学，于1918年又得了哲学系的博士。1921年他又回哈佛大学研究语言学。

学者陈占祥说：＂求学问，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越多。＂这可能就是那些学者、文人读书不倦的原因。

赵元任于1922年回清华大学任教，担任过的课程有数学、物理、哲学、音韵学、现代方言学、系统研究和西洋音乐鉴赏等10多门，就差没有教体育。

1925年，清华大学成立国学研究院，第一批聘任了四位导师：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其中赵元任年龄最小，仅33岁。

为什么说起了这些？听人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有什么样的发展活力，多大的发展后劲，要看他的国民人均每年读多少本书。

我们中华民族，从来就是一个勤奋好学的民族，劝人学习苦读的诗文不少，如颜真卿巜劝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如旬子《劝学》：＂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歩；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枍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读起来，真觉得是苦口婆心。

可是今天，我们却在娱乐致死。电视台和网上的娱乐节目、电视连续剧，夺去了我们太多的时间。低头族人丁兴旺，时间给了手机，生命付于电游。有的人，化妆品讲进口，穿衣服讲瘦透露，就是没钱买书。住房装修的像宾馆，就是没有一架书厨。有的人，家中看已豪华，确找不见一本书。腹有诗书气自华，穿着再好，也是臭皮囊一条，讲起话来，吃饱了是＂撑死了＂，干了活是＂累死了＂，生了气是＂气死了＂，到景区旅游是＂好看死了＂，反正都是＂死了死了的!＂像当年的小日本鬼子。

（此文为大武河原创作 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