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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裕社会的“卡夫丁”峡谷

丰裕社会的“卡夫丁”峡谷

2007-7-30

 

西方现代化初始时期,就已出现了为数不少的研究奢侈、消费、有闲的学者,其中也不乏经济学家。有闲阶级,这个词在今天所指涉的对象范围已经相当狭窄了。因为不劳动者不得食。而劳动这个概念起初被经济学体系所利用的目的就是为了借助于它来实现对人的价值的恢复,对人的精神的张扬,因为劳动是人的劳动。政治经济学家(无论是“马”前还是“马”后)都大书特书劳动之作用,劳动成为了一种力——劳动力,人类通过劳动改造自然,于是自然中注入了人的气息、人的因素,自然从此成为人化的景观,深深打上人的烙印,人类遂成世界的中心。

 

“劳动”最光荣,适当的“劳动”也能给人以愉悦感、成就感,但这种光荣与愉悦的边际增长与劳动的供给是不具规模效应的,因而劳动的供给是有限度的,劳动供给到一定程度是要向后拐折的。在坐标平面上,劳动与休闲就成为无差异选择的两种物品,让个体的自由选择来达致均衡。

 

前现代社会,没有什么生产,也就无所谓生产的逻辑。社会体系是一个循环,依靠各种非制度性的习俗、宗法、传统可以维系下去。那个社会是一个匮乏的社会,没有劳动细分,也就不存在专业的细分。古代教育和现代教育最大不同在于后者是教人们如何工作,前者则教人们如何生活。樊迟问稼,孔子不屑于回答他,不是孔子个人道德品质有问题瞧不起农学,而是古代的“大学”里就没有理工农医,当然更不可能有经济学管理学这两个一级学科。就是自然科学的王冠——数学,在古代西方也仅仅是哲学家们基于纯粹兴趣摆弄的逻辑游戏,所以数论在古代西方数学中占很重要的位置;而在古代中国,数学服务于农业生产、建筑设计,彼时对数学的重视有着与西方完全不同的非常实用的心理动机,还上不得厅堂咧。

 

今天的世界,虽然在各方面供需也仍存紧张态势,但整体的现代化进度已经从生产社会转入消费社会,在现代化之初发生的劳动力短缺的问题随着机械化、电子化一个个台阶的迈过,如今又显得劳动力过剩了。现代职业教育又开始转回古代的通识教育(近年来又有不少高校举出这个旗帜了),当然今天的通识教育的范围要比古代扩展很多,但是二者的意旨是相差无多的——教人们如何生活,如何滋润地、自得其乐地生活。在学会赚钱的基本素质后,还要学会品味、鉴赏,学会享受生活。

 

在物质丰裕这一点上,在普遍的层面上古不如今;在精神满足这一点上,在个别的层面上的确今不胜古。

 

现代化的发端多以个性的解放、对个体欲望及逐利本性的承认和肯定肇端,由此引发的世俗化商业氛围的延展和浓厚的“重商”意识,才能逐渐消解和击溃封建教条的束缚。然而矫枉过正后如果走得太远,拜金主义金钱至上,也会带来新问题。比如最近bbs上一些夸富帖子,实在庸俗的很,21世纪之人效仿西晋之石崇王恺,让人笑掉大牙。

 

我这里反对拜金主义金钱至上,与官方从八荣八耻一类思想道德教条的角度有所不同。我的意思是:劳动是好品德,但不能是目的;金钱是好东西,但不能至上;有钱是好事,但不能是终点。应该在金钱之外、在金钱的基础上谋划更高的追求。1996年玩《仙剑》,最喜欢用的招数就是“乾坤一掷”,其实这是最土气的一招,一掷千金,显得很大款,其实攻击力还不如文化底蕴更足一些的“酒神”招数管用。

 

老话讲,一代学穿,二代学吃,三代学古董字画。邯郸学步、沐猴而冠最容易,挥金似土、暴食豪饮也容易,难的是一种心态、精神和气质上的培养。的确是需要有两三代的积累,才能摆脱一些看起来十分露骨和低俗的表现。

 

中国自1949年后,就没有什么物质上的贵族,而残存的一些文化上的“贵族”,经文化大革命一折腾,也大都变得泯然众人矣。80年代生人,可算是第二代人,市场大潮汹涌、各种竞争激烈之际,尚需存一点心机——注意积累一点修养和底蕴,以备将来咸鱼翻身和潜移默化于下一代素质之提升之用。

 

有人会说这纯属意淫,当前贫富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匆匆言及富裕之后的问题,岂不是太过遥远了?其实不然。中国的情况就特殊在这里,东西南北、差异太大,前现代、现代、后现代状况纵横交错,有的地方的工作中心还是解决饮用水问题,有的地方已经在发展文化产业,有的地方还处于政府黑社会化的恐怖氛围中,有的地方则据说已经通过直接选举选出了一位非党员的行政一把手。整个中国是一个渐变的光谱,大致能够看清各种分层、以及将来的变化方向。一种现象,今天还是个别,还是少数,明天也许就会变成普遍和多数。这并不是无关紧要的。

 

怎样对待财富,无论国家还是个人,在其发展的早期阶段,这都是个容易被忽视的问题。然而一旦摆脱穷困、有所闲暇之后,就务需跳出传统观念的桎梏,在思想上有所准备。这是在贫穷向富裕转进过程中在文化层面上必须跨越的一条“卡夫丁”峡谷,越过去,就是一个物质与精神“双顺差”的丰裕时代,反之,则难免蹈入物质越发达、精神越萎缩的犬儒主义富裕病的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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